屋邨小子遇良师
廖建中师傅细说问公的敎拳生涯
进入60年代,功夫亦已教了十年,门下弟子大不乏人;鼓励学功夫 要切禮和浸淫的叶问宗师,乐见徒子徒孙们作偶尔的交流,也乐见弟子 们作反复的练习。在袅袅的何非凡的粤曲衬托下,屋邨弟子賡建中看着 他活出咏春传奇中较平静的剧情。
廖建中师傅从小便对功夫感兴趣,也曾 走访过不同门派的拳馆;1961年,在偶然的 机会下,廖师傅踏进叶问宗师于李郑屋邨开 设的咏春拳术馆,拜得问公为师,与除春结 缘。年多以后,廖师傅因考进了工专而被迫 放弃学习换春拳术,虽然他追随问公学习的 时间只得短短十八个月,但是他深深地被问 公的言行举止所吸引,对问公这位一代宗师 崇敬不已。
闭门敎技巧遇良师
问公自1955年开始把拳馆迁到李郑屋邨。由于问公为人低调,开馆授 徒,不以广告宣传,拳馆外亦没有挂上任何牌匾,这所有人进出但闭门运作 的地铺颇为神秘,里面是一所拳馆,鲜为人知。1961年,在机缘巧合下,拳 馆给廖师傅发现了。“当年我十七八岁,爸爸在李郑屋邨开饭店。”廖师傅仔 细道来:“我帮爸爸送外卖,时常途经问公的拳馆;起初根本不知道那里是一 间拳馆,只见有人出入,偶尔在开关门之间从罅隙窥见有人在耍功夫。”忆述 起来,廖师傅面有悦色。廖师傅曾到访过数间拳馆,见过其他派别的学习情 况,他觉得这所拳馆与别的不同,学生在练习时十分投入,而且动作十分特 别,好武的他大感兴趣,于是便冒昧扣门,请求拜师。岂料应门的问公对他 说:“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功夫学? ”廖师傅答道:“我见到里面有人打拳。” 问公再问:“那么你有没有介绍人?”廖师傅说没有,问公便决绝地说:“没有 介绍人,你年纪轻,如果真的想学,就叫你爸爸来。”这样看来,问公收徒十 分严谨,不会随便收陌生人;带着点点失望的廖师傅回家后便将一切告知父 亲,并恳求他一起再去拜师。
廖师傅又忆述他跟随父亲步入问公拳馆时所见的光景,面积只有六十多 平米的拳馆朴素简洁,馆的尽处有房间,用布遮掩,左右则摆放着长凳。“问 公与我父亲倾谈有关拜师学拳的事,言谈间问公得悉我父亲曾于‘聚贤’当 文书,算起来二人有共同背景;虽然大家素未谋面,但一见如故,问公便在 没有介绍人的情况下破例收我为徒……‘聚贤’,即是饭店工会……”廖师傅 还补充说:“我每月给师傅的学费是二十元,师傅大约要交一百元的租金;那 时搭巴士由美孚到尖沙阻全程只是四毫,并设有分段收费,我家出售的饭品一般一碟八毫,报纸一份一毫,在当时的经济情况下,学拳的费用并不便宜, 但拜得问公为师,甚是值得。”
不偏不祖注重练习
廖师傅很欣赏问公公私分明的作风。“问公不会因徒弟给予自己任何好 处而特别加以照顾……”廖师傅面露敬仰的神色,又说:“问公热爱看足球赛 事,当年有一场‘南巴大战’,是足球界的盛事,入场券十分抢手,有位师兄 几经辛苦取得门券,并送赠给问公示敬;问公接过门券后只是说声道谢,并 鼓励那师兄多加练习而已,日后并没有因为受了他的恩惠而特别教他什么东 西;问公感叹,那师兄练功不多,想帮他也没有法子! ”问公教授拳术是有 个人原则的,他对徒弟一视同仁。
廖师傅认为问公是一个因材施教的好师傅,他会按个别学生的资质和 程度而教授拳术招式,不会预设任何教学进度。就廖师傅自己而言,他 需要大约三个月的时间才将整套小念头学完。“开始时,问公教我小念头 第一节,我便练习了一个月;在第二个月,问公再教我第二节,于是我 又练上一个月,最后再学第三节,问公又提点我打小念头时要注意的窍 门,我将先前的所学融会起来,不停练习,约一个月后,在问公的确认 下,我终于学会了整套小念头。”问公不会用填鸭式的教授方法去催谷学 生成长,廖师傅补充:“问公不会一次过教你整套拳法,他强调基本功, 开始时他会教你一些基本动作,令你有一些概念,再给你足够的时间去练习; 如果他觉得你已打好基础,他跟着就会教你其他,以及怎样灵活运用。”
问公强调勤力练习,他经常表示,若要学好功夫,必然要下苦功,练习、
钻研及不断改善是不可缺少的,因此,廖师傅每天往往在拳馆内练上两三小 时。因为地利之便,他每天都是早到的学生,大约十时十一时左右,问公开 铺,他便到达,他的勤力令问公欢喜,他记得,若自己的动作有所错失,问 公便会逗逗他的手,让它放在正确位置,如今想来也很亲切。廖师傅说:“问 公喜爱播收音机,一边听着何非凡唱的粤曲,一边坐在矮木椅上抽着烟,留 意着我们如何练习……”师兄弟们在粤曲旋律的陪衬下各自重复着动作是馆 内最常见的场面;廖师傅记得,他的师兄麦普,一招摊手直踢,便重复练上 两三个月,另外,廖师傅又记得一位任职教师、已有十多位功夫弟子的江姓 师兄,“他读中学时已爱玩功夫,他打西洋拳,曾代表学校参加校际拳术比 赛,并获得冠军;他被问公的身手吸引而追随问公学习咏春拳。”廖师傅称, 江师兄身形高大、年轻力壮,已是练武的好材料,加上他较其他师兄弟勤勉, 练习上步径打,由馆头打到馆尾,来回练习,轰轰作响,动作质素极佳。
习武有得
叶问宗师当年解释小念头的双斩手的功用,廖师傅至今仍印 象深刻。那双斩手,就是小念头第二节作左、右、前、后发力之 后的一下动作,两手平放胸前,然后两手前臂外张,向左右两边 斩击;他引述问公的解释说这是两并用、消打同时的招式;当 袭击从前方而来,便以其中 一只手外斩拦截,另一只 手随即乘隙反攻,斩击对方 喉部……”廖师傅又认为,相传咏春的祖师是女子,出 击时便当保护胸膛,双斩手 自胸前发出,左右手同时互 补,左手一举,右手一击,又或是右挡,左斩,都不留空位,不让对方 有任何可乘之机。廖师傅之 所以有“辣椒仔”的称号,全拜这招所賜。
问公身手
廖师傅赞赏问公身手不凡,技术已到出神入化之境。有回早 上,廖师傅如常到馆中练习,问公给他开门,当廖师傅踏足馆内而 问公顺手关门之际,问公忽然以一下右扫槌袭向枣师傅,廖师傅于 慌忙间以左手上挡,但随即发现,问公的右拳已停在他的胸前了, “他的手,不知从哪里来……”
廖师傅又说:“问公与别人黐手时,不会与对方斗力,只强调
以柔制刚;一般人都感觉到他的手柔软,好像没有力,若你想发 力打他,他便会按你一按把来势消解,令你无从发力 ”
鼓励切邊汲取经验
馆中的师兄弟梅逸,属斯文一派,又有一位叫麦炳的师兄,他声明黐手 时不会留手,他解释:“如平日练习时因顾忌受伤而不尽全力,不但不能尽得 所学,更不能清楚了解自己的实力或缺陷,若遇上需要真正动手的时候便难 以运用了。”懂得刚柔之道但又较勇悍的麦炳师兄所言,跟问公的见解没有 两样;廖师傅称,问公经常说:“学功夫不用来打架干啥? ”某年问公寿宴翌 日,有师兄乘兴带同门生到访李郑屋拳馆,“当时问公鼓励我们师叔师侄一起 黐手,我也参与其中;想不到对手出手强劲,打得手起脚落,完全没有留手, 我于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乘他标前而以摊打还击,打得他失足后仰,撞落贺寿 的玻璃牌匾上,牌匾的玻璃也被压裂了,我想,糟糕了……但事后问公竟对 我们说:‘跟陌生人黐手时不用客气,更不应留手,否则遇上主动的对手时自 己便吃亏了。’”
师兄弟们闲时亦会约会其他拳派切磋,尽管没有参与其中,廖师傅说来 也觉有趣:“一般都是在得到问公的首肯下进行的,但亦曾有隐瞒问公而外出 ‘讲手’的事……有一回,师兄弟们私下约战,翌日报章上图文并茂地刊登了 对打时的情况以及咏春打输的消息,问公看过报章后表示不满……”问公不 满的原因可能很多,但弟子为求进步而与别派切磋,是他所容许的:强调实 践,是问公教功夫的原则之一。
习武防身学以致用
廖师傅记起20世纪60年代香港社会动荡不安,治安较差,不少人士为了自身安全,纷纷学习拳术防身,当时社会上掀起了一股习武潮。廖师傅想 到一件师兄弟间经常提及的小趣闻,“当年问公已逾六十岁,有一次,他乘搭 巴士,身旁站着一个拿着一桶油漆的装修工人;在巴士行驶途中,那桶油漆 撞向问公的腿部,弄污了问公的裤子;问公随即告知那装修工人,提醒他拿 好油漆以及注意其他乘客的安全,谁知那个装修工人有眼不识泰山,听到问 公这样说后竟反指问公无理取闹,而且恶言相向:‘老伯,搭巴士就是这样, 懒矜贵,你有钱不如去搭的士,为什么还搭巴士呀? ’问公反问道:‘干么? 把人家的裤子弄污了还那么凶?’那个装修工人不但不知理亏,还出言恐 吓:‘阿伯,再唠叨我就打你呀!’话还没有说毕,他便拿起拳头挥向问公, 问公以手一接,又随即以穿着功夫鞋的右脚由工人膝盖开始往脚掌处践下,廖师傅所藏的“咏春同学联谊会首次聚餐留影第二排左四为麦普,旁边为叶问宗 师,右二为叶正,右四为梅逸;前排右二为麦炳;叶准师傅站在第三排的最右方,那工人的裤管登时破烂,小腿溢血,倒在车上。
说到巴士,廖师傅称当年有很多师兄弟都是巴士同业,他解释,学了咏 春功夫,便于在巴士上工作;当年巴士上有售票、査票、拉闸等工作,这些 岗位,得随时用上味春功夫。巴士乘客品流复杂,而且车上挤迫,乘客彼此 间易有身体碰撞,是不在话下的;有些乘客在客满时还得挤入车厢,而拉闸 的加以拒绝,便易生争执;有些乘客又会借故买不合路段收费的车票,被査 出时,又易有口角;短桥窄马的咏春功夫,适合车上的环境,巴士从业员易 于以此防身。适值当时的巴士总站位于九江街,邻近李郑屋邨,巴士同工学 习咏春,便大行其道。廖师傅说:“上世纪60年代,巴士分早、晚两更,于早 更收工后或晚更开工前,约下午二时至三时间,便有很多巴士司机、票务员、 稽査员及拉闸员到拳馆学习咏春。有些上晚班的师兄,先到车厂拿了车票, 再上馆练习,练毕便上班去了;因为这个缘故,我们很多时可以选购有漂亮 号码的车票……”
时代不同隐显两异
在廖师傅的眼中,现今咏春拳术的发展与昔日问公时代的已截然不同了。 他说:“昔日问公为人低调,不多说话,不拍照,不卖广告,不收外国徒弟, 只是闭门教技,所以咏春拳术是很神秘的,但现今,因为时代进步,大势所 趋,咏春拳术不但公开教授,而且已经发展成国际化的功夫;世人学习咏春 的目的,也不仅是强身健体、防身自卫了,而现在教授咏春拳术已是一种国 术文化的推广活动。”廖师傅认为,既然咏春已由屋邨的地铺走上世界之路, 施教者的素质,便成了决定咏春拳术日后发展的关键因素。
前辈小档案
枣建中师傅,1944年于香港出生,从事饮食业,曾为德兴火锅 集团董事。廖师傅年少便爱打拳习武,曾先后拜访过洪拳、白鹤、 蔡李佛、喇嘛拳等不同拳馆,以期拜师学艺。
1961年,廖师傅拜得叶问宗师为师,跟随他于李郑屋邨的拳馆 学习咏春拳术。与同门黐手和对打时,廖师傅喜爱以斩颈手攻击对 方的颚骨和喉核等脆弱部位,故被同门冠以“辣椒仔”的绰号。学 艺十多个月后,问公将拳馆搬到大埔道兴业大厦,廖师傅亦追随问 公到那里学习,不久后因入读工专,被迫放弃咏春。时至今天,廖 师傅依然坚持练习从前所学,闲时亦会私下教授子侄咏春拳法,将 从问公身上所学到的与后辈分享。
廖师傅热爱中国文化,爱阅读,愛钻研各家拳术,有关咏春 的书籍,包括叶问咏春以 外不同流派的作品,他都 会——搜罗。与笔者闲谈 间,廖师傅随口背出《习 惯说》一文,勉励后辈做 事练拳均需具备恒心,不 可半途而废。
警界求师一页新
陈暖林师傅漫谈警职弟子对叶问咏春的影。向
稍后,叶问宗师又将拳馆搬到兴业大厦和大生饭店去。对咏春感兴 趣的包括了各行各业,当警职的也不例外;督察陈暖林,在兴业、大生 以外,还到衍庆街跟警界同事一起练习。因为警界弟子的鼓吹,咏春传 奇掀开了新的一页。
在咏春体育会当了三十多年义务财政 的陈暖林师傅,在20世纪60年代任职警 务工作,1964年,在同事的介绍下,陈师 傅到大埔道兴业大厦随叶问宗师学习咏春 拳术。其后问公因租约问题,便将拳馆搬 至福全街,而陈师傅也追随到那里继续艺 业。与此同时,另一位同事兼同门、其后 对咏春派贡献良多的邓生邀请问公到新蒲 岗衍庆街作私人教授,连同陈师傅在内,约六七位警务人员又在那里学习。
整个20世纪60年代的中后期与70年代初,是陈暖林师傅学习殊春的黄 金时期,也是咏春派发展的辉煌时期,因参与标志着咏春派发展的咏春体育 会会务,陈师傅便自然成了这个阶段的见证人之一。
工作需要拜师习武
当年已是警务督察的陈暖林师傅为了在工作上增加自信心,又适逢督察同 事中有学习味春的,便开始了他的咏春旅途。“是彭锦发带我到兴业见师傅的, 当时的助教是阿章,他给我开拳,也教我黐手……”陈师傅将学功夫的经过 一一道来,他所说的“阿章”全名章静安,是,货店的老板,同时在学的,还 有当房屋署督察的梅逸、大生饭店东主何联.关文伟会计师行的要员张耀荣; 原来在兴业大厦学习的,除了有很多巴士公司的职工外,也不乏其他行业的专 才。兴业大厦是建成不久的西式楼宇,问公租用了其中一个住宅单位教功夫, 也在那里住宿s那里有木桩,有一间供问公休息的房间。其他行业学执春的原 因可能很多,但陈师傅坦言,学功夫是工作上的需要:“我学了三个月,竟然 胆敢一个人上楼捉拿毒贩,我自觉自信心大了许多,若没有学咏春,我一定不 会这样!”陈师傅解释,在警校受训时,只学过一点自卫术,擒拿技巧亦略懂 一二而已,战斗能力着实不髙,为了保护自己和提升工作上的效能,他便与咏 春结缘了;以他所知,其他从事警职的同门之所以学习咏春,目的也在于此。
饭店阁楼继续拳班
不久,陈师傅便追随问公到大 角咀福全街大生饭店阁楼学习。地 点由师兄弟何联借出,让问公作为 拳馆,公开教技;该址位于福全街、 旺角道交界,地下是大生饭店,阁 楼是饭店的货仓,如今该址已改建 为私人屋苑。当年在阁楼内装有何 联设计的弹簧木人桩,十多位师兄 弟就与墙边的杂货为伍,在空出的 数十平方的地方练习。“喜欢黐手的 黐手,打桩的打桩,又有些玩玩拳 套;师傅会坐在木凳上抽着烟,看 着大家练习,助教会帮手指导师 弟……”陈师傅还记得,有些年资 较深的师兄偶尔又会到来探望问公, 坐在问公身边跟他闲聊。
除陈师傅和何联外,同时在大 生学习的,还有彭炽钦、黄汉忠 (又名黄纪民)等,跟问公在又一 邨私人学习的屈榕生、杨淙翰,偶 然也会回来跟大家一起黐手,陈师 傅赞叹道:“在大生,黄汉忠学得不错,屈格生与杨综翰的水平也 很高,他俩的手很柔,可惜现 在没有教功夫!”说起来,陈 师傅仍觉得师徒间关系密切: “我们大约由晚上七时许开始, 练到九时左右便一起到龙凤饮 夜茶;在龙凤,我们三数人一 桌,每晚都有好几桌,每桌都有人负责埋单,我坐的那桌,一般由我负责。”饮过夜 茶后,问公并不会马上回家,当陈师傅回家去后,好 些师兄弟陪伴问公一起的夜游活动才告开始。“我没 有跟他们一块儿去,他们节目很多,逛花墟,游车河……有回我一起去,私家车把大家载到美孚油站上面的公园,大家兴起便打起咏春来,师傅坐在一旁看 我们……这是凌晨二三时的玩意……”
警界同僚一同学习
问公在大生饭店教了多少个年头,陈师傅也在那 里学多少个年头,最后因为业主收楼,大生饭店结束 了。在大生学习的同时,大约自1965年间开始,陈师 傅也一星期三晚到新蒲岗衍庆街参与私家拳班,“在新 蒲岗,学费每月五十元,价钱跟大生一样,但新蒲岗的拳班,不知邓生还额外给了师 傅多少钱。”邓生是当年的名探 长,他学了咏春后跟别派切磋, 觉得咏春非常实用,便专心学习, 更大力推在衍庆街的单位,邓生为练 习咏春而特意租用的,“那里有 桩,有棍,有沙包,设备齐全, 面积也有三十多平方米,探长级 的、当警长的,约六七人一起学 习,那里只有警务人员……”想 起来,陈师傅感叹道:“如今邓 生、蓝贤发、彭锦发等都不在 了,新蒲岗的拳班只剩下我和李 耀辉!”
跟大生不同的,是那里人较 少,问公可以亲自跟弟子黐手, 又或者一下一下示范桩法,“师傅会带 正哥(次子叶正)一起来当助教,他跟我们黐三两下,解释了用法,便由我 们跟正哥一起操练。”陈师傅补充说:“学咏春要练习,也要自己领会,才能 掌握深奥之处,师傅将动作告诉我们后便不多说了,深奥的地方留待我们自 己探究。”结果,在新蒲岗的学习期间,陈师傅跟其他警界同僚,在问公的讲 述和自我探索的过程中一起学成了三套拳套、一零八式木人桩法,以及六点 半棍法。在每次七时至十时的练习过后,师徒们又会如大生的一般吃宵夜去,“我们会开车四处去,秋天会到西洋菜街的松竹楼吃大闸蟹,冬天又会去吃羊 肉;每次宵夜都是邓生付钱,没有人敢跟他争结账。”
同门努力发扬咏春
在问公的首肯下,邓生为咏春派做出了许多建树。在为咏春体育会购买 旺角水渠道会址的过程中,邓生很努力地运用他的影响力来劝捐,因此,在 会址内那片赞助人的芳名录上,刻有吕乐、颜雄、蓝江等好几位名探长的名 字。“榜上有名的,捐款最少2,000元,当时官校教师的月薪也只是300元而 已……在邓生的呼吁下,我捐款了,所以名录上有我的名字;彭锦发也有捐, 但他用尊翁的名义,因此名录上写的是彭绍南……”在被问到邓生如何发展咏 春时,陈师傅随意的回答,他还说:“邓生在粉岭马尾下的别墅内设有擂台,本
——问公身手——
陈师傅在提到屈榕生、杨淙翰两位同门师兄弟的手很柔时,便 随即被问到问公的身手。“师傅的手当然很柔,而且他能在黐手的 动作中带你去学习攻防。”问公技高善教,陈师傅满溢佩服之情。 虽然问公在新蒲岗教授时没有刻意让弟子跟他比试,但在黐手的 施教过程中,倘若弟子按他的手或向他冲拳,他便会借力把对方推 开,“邓生长得魁梧,而且比师傅高一个头,却多次被师傅推开, 弹到墙边去了……”
陈师傅谨记着叶问宗师的教导:“三拳不能把对手打至倒下便要 走了! ”因此陈师傅较着意练习咏春的直线冲拳,他认为:“出手要 直,准确的行在中线之上,手将近伸直时才发劲。”他记得当年一 次的打斗事件;某夜他跟杨淙翰一起在湾仔的酒吧喝酒,有四名喝 醉了的外籍水兵没有结账便想离去,被侍应唤着回来。陈、杨两位 见义勇为,协助拦截,岂料那些水兵恼羞成怒,“他们随手拿着酒 樽,想有所行动;我看见其中一位一手接触酒瓶,随即就把他的手 截住……”在夺去那水兵将要到手的酒瓶的同时,陈师傅以直线冲 拳还击;不三两下手脚,陈、杨两师兄弟便把四名闹事的水兵打得 血流披面。
另外,陈师傅十分赞叹咏春可以发挥练习者本能反应的惊人 威力。又有一次,他与友人到赤柱烧烤完毕后坐着私家车离开,驾 车的是杨淙翰,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当车驶到柴湾的斜路段时失 事,打了数个斤斗。当时坐在车头司机位旁边的他,在危亡之际, 本能地使出咏春膀手,把碎裂了的挡风玻璃挡开,不致伤及头面。 至于杨淙翰,则更令陈师傅惊奇;坐在司机位的他,为了挡着往他 胸骨处压去的方向盘,在千钧一发间使出了在小念头中的双枕手, 令他逃过大难,“你们想,双枕手的力量有多惊人! ”陈师傅一边 做着动作,一边发出赞叹的神情和语气。
派参与‘东南亚国术邀请赛,时就在这里选拔和操练。在陈师傅心目中,邓生善于用财用人,把咏春发扬开 去,在1969年,“国术总会”成立,邓生以咏春弟子 的身份成为第一届主席,咏春在香港武林上更显地位。
“在警察学了咏春之后,咏春的知名度提高了;从前有 人踢馆,上门挑战师傅,此后便再没有了!”
和蔼良师 风仪永记
见证过咏春发扬史的陈师傅,在提到问公的生活 点滴和为人个性时,依然印象深刻。“师傅不喝酒,爱 抽烟,最喜欢‘好彩’和‘骆驼牌’,无滤嘴……他差 不多一支接着一支的抽……”陈师傅又记得:“师傅每年都摆寿宴,一般 都在琼华;到场贺 寿的人很多,酒楼 全厅大抵也摆满 了。”问公德高望 重,自然得到门弟子和武林同道 的爱戴,“师傅很 和蔼,从来不会骂 人;他很了解徒弟 的程度和悟性,他觉得你程度可以,才 多教一点,觉得你能够领略得到,便多 讲一点……”对于叶问宗师的德和智 慧,说起来陈师傅还是十分佩服的。问 公临终,陈师傅来得及送别,说来幸 运,“我们正在体育会开会,收到电话, 说他不行了,我们便过去看看……”位 于水渠道的咏春体育会,跟问公在通菜 街的住所只有数街之隔,当时问公已 在家病卧了一段日子,“我看着他上白 车,当时好像有正哥及几位师兄弟在 场……”叶问宗师与陈师傅师徒间的情 谊,从这个简短的访问中是可以清楚看 见的。
前辈小档案
陈暖林师傅,1941年生,毕业于公立的伊丽莎白中学。毕业 后加入警队工作,因为当年中学毕业生数目尚少,而且公立中学 毕业生的英文程度较佳,陈师傅在警校接受的,是督察级的训 练。在警校同期受训的,还有曾任教师的李耀辉,李耀辉后来也 成了陈师傅的咏春同门,在新蒲岗衍庆街一同学习。
1964年,陈师傅因工作的需要,在大埔道兴业大厦拜叶问宗 师为师。其后,宗师将拳馆搬至福全街大生饭店,陈师傅亦追随 学习。
1966—1967年间,在探长邓生的安排下,叶问宗师在新蒲 岗衍庆街开设私家拳术班,教授警务人S,陈师傅亦在这里一起学习。
20世纪70年代,陈师傅辞去警职,转而从事建筑及其他私人 业务。咏春体育会成立,陈师傅积极参与会务,出任义务财政达 三十多年之久,因此陈师傅广为同门会员所熟悉,亦看着体育会 的发展。
陈师傅一直没有收技,但数十年来拳不离手,经常在家中锻炼 拳套及散式动作,对于咏春及咏春同门,陈师傅可谓钟情之至。
咏春小百科
味舂体育会
1968年',叶问宗师指派儿子叶准及另外六位弟子,包括屈榕 生、杨淙翰、陈德超、陈太炎、繆贤伟、许绍昌,创立咏春体育 会,成为香港最早注册的国术团体。早在1964年,问公鉴于门人 数量日多,门户日渐壮大,便有创办体育会的构想;体育会申请 了两年,终于得到当年的港英政府批准,但很可惜,这时却遇上 了香港的大暴动,筹办之事一度搁置,及后才得成立。成立之 初,体育会一星期数晚在弥敦道邓氏大厦开会,处理会务,该物 业由蓝贤发借出;翌年,问公及弟子购置了位于香港水渠道的现 址作为永久会址,并在那里教授咏春。
初期,拳术班是由问公亲身任教的,叶正与黄汉忠等则充任助 教。不过,问公在体育会教了不久便停止了。邓生邀请过很多问公 的大弟子任教,但当中没有一人愿意担任;后来有梁挺、布建华等 第二代弟子在体育会内教功夫的情况出现,原因也在于此。
'此后,问公的弟子们较少参与体育会的事务,直至邓生离港 往台湾去,弟子们才再返体育会,一直营运至今。据陈 师傅称,邓生在时,体育会不愁开支;当邓生离 去,一忽儿间,体育会毫无收入,连管理费也没 法支付。由此可见,体育会至今地位崇高,陈师 傅及那些热衷参与会务的问公弟子,着实有筚路 蓝缕的功劳。
引经教学尚开明
陈卫匡师傅敬重问公的学养胸襟
原来叶问宗师也有文艺的一面,他对私家弟子陈卫匡说:“谁能出 不由户! ”一句《论语》的名言,中肯地将中华尚德文化以及执中的咏 春拳术归纳起来了,也许这就是他晚年所掌握的咏春精要。对着不同的 弟子,具多重性格的他会有不同面目。
1955年离开家乡佛山来港谋生的陈 卫匡师傅,公余时已习蔡李佛、蔡莫等 多派拳术,陈师傅父亲得悉同窗兼同乡 叶问宗师也移居香港,便着陈师傅拜他 为师,学习咏春拳术。问公与陈师傅的 师徒情,自此开始。
几经转折拜得名师
问公为人谦厚,处世低调,开班授徒,从不以广告招徕,而在港居所, 亦鲜为人知,陈师傅有心寻访求师,也绝不容易;几经转折,最终于1968 年,幸得徐尚田师兄的引荐,陈师傅拜得问公为师。“当年我们合资用每月 五百元的学费邀请师傅到窝打老道我家教拳,五百元几近我家当时一个月的 租金,但对师傅来说,只是区区之数,他肯教我,也不是为钱……”陈师傅 的家面积四百二十平米,月租六百八十元;他忆述:“当时在我家一起学习的,
——问公身手——
在陈师傅学习咏春时,问公已经年迈,但武功根底深厚。提 及问公现今传世的八厘米录像,陈师傅有这样的见解:“当时病危 的他,所打出来的,并不能代表他的平时水平,但要知,烂船有 三‘斤,钉,是‘斤’不是‘根’……他着实功力深厚。”陈师 傅称:“问公教咏春,强调弟子掌握对敌时的接手动作。于黐手 时,一忽儿间,他会以手抢中而入,若在无意之间弟子能拦着他 的手,他会露出微笑,表示满意那学生的水平。”当然,陈师傅 也认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沉厚有劲,并不易接;“师傅的功 夫已到了化境,他发了劲,看起来像没有做过什么,在一般的情 况下,是不易察觉的。”
除了我和弟弟陈肇龙外,亦有其他师兄弟,包括刘汉 琳、文彦光等。问公每次来教拳,都由文彦光负责驾 车接送,教拳、练习都在家中的同一角落,每星期两 三次不等,每次个多小时。”陈师傅谈及初次与问公见 面时,表现得十分兴奋。“记得当时师傅穿唐装,十分 整齐,谈吐斯文,待人随和,看来一点儿也不似一个 功夫教头……当时我们一众的徒弟拜师,亦不枸小节, 无须什么斟茶跪拜仪式。”除了在拜师礼上没有拘束 外,问公为人胸襟广阔、不分门派,这是陈师傅所佩 服的,“师傅明知我同时学习其他拳法,如蔡李佛拳、 空手道等,但他亦全心全意收我为徒,教我咏春拳术, 完全没有门派观念之分,眼光远大;正因如此,师兄 弟们都对他敬重有加。”
陈师傅认为问公的教拳方法于当 时是非常前卫的,作为一个师傅,他 全无架子,能与学生打成一片,有讲 有笑s但在教授奉法时,又认真严谨, 对学生有一定的要求。陈师傅十分欣 赏问公的教授方法,“师傅干教拳时, 从不责骂学生,如学生玩得一手好拳, 他会在旁点头微笑,以表示满意及鼓 励;倘若学生表现欠佳,或是教而不 善,未达到他的要求,师傅亦只默然 以对,不会直接喝骂。”陈师傅觉得问 公不但能照顾学生的自尊心,而且亦 懂得如何掌握学生的学习心理。“师傅 与学生对拆时,十分照顾学生的能力, 因他武术精湛,挥洒自如,懂得如何 点到即止,绝对不会打伤学生。”虽然 年老的问公其后已不常踢打木桩和直 接与学生对打,但他仍坚持亲自在旁 指导,偶然也会示范拳法,纠正学生 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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