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禄堂虽在总统府任职,但是闲暇之余,仍然在家中教徒授 业,并且更在空闲之余,还会前往“中华武士会”讲授一些拳学 课程。
正当孙禄堂在家教授弟子时候,陈微明进来报告说:
“师父,外面一群日本人前来拜访你。”
“哦? ”孙禄堂不禁疑惑,“快请他们进来吧。”
“是,师父。”
陈微明赶紧出门,将一群人迎了进来。
为首的是几个日本人,其中中间一个清瘦的日本人留着小胡 子。旁边还站有两位日本武士,看起来应该侍卫的模样。然后, 旁边还有一位身材高大,非常肥胖的日本人。这群日本人都穿着 1
和服,脚上穿着木屐。另外还有几名中国人。而旁边一位中国翻 译人员走了过来:
“尊敬的孙禄堂先生,这里有几位日本友人前来拜访你,能 否容许我向你介绍一下? ”
孙禄堂点了点头,说了句:“大家都先请坐吧。”
译员将孙禄堂的这句话翻译成日语,然后几位重要的人士都 坐了下来。
陈微明等奉上了茶来。
译员先介绍了中间清瘦的日本人:“这位是日本驻华公使小 神 幡酉吉先生。”
孤 小幡酉吉立马站了起来,说了句:“孙先生,你好!久仰你
禄 的大名,很高兴见到你,能够认识孙先生,是在下的荣幸!冒昧 当 前来拜访孙先生,打扰你了,还望你多多见谅!”
堂
说完鞠了个躬。小幡酉吉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几乎听不出 来是日本人的口音。
孙禄堂拱了拱手:“公使先生客气了,公使先生能够莅临寒 舍,是在下的荣幸才是。”
译员准备将这句翻译成日文,被小幡酉吉挥手制止了。
译员接着又介绍那位高胖的日本人:“这位是日本著名的武 术家板垣一雄先生,板垣先生曾经三次在日本全国武术界比武大
J 会上夺得冠军,被称为日本第一国手。”
孙禄堂点了点头。
板垣一雄接着站起来,向孙禄堂鞠了个躬,说了句日语。
译员将此句翻译过来,意思是“请多多指教”。孙禄堂并没 : 有言语。
译员接着介绍几位中方人士: “这位是曾经担任财政总长, 而今是中国银行总裁的王克敏先生。”
王克敏拱手施礼:“久仰孙先生,今日有缘相见,十分 幸会!”
孙禄堂亦是施礼:“幸会,王先生能光临寒舍,孙福全十分 荣幸!”
“这位是武侠小说家,也是当前的武术名家向恺然先生。”
向恺然立马向孙禄堂问候,并笑道:“孙先生好!在孙先生 面前岂敢称为’名家’o ”
孙禄堂笑着点了点头:“很久不见了!欢迎,欢迎!”
孙禄堂认识向恺然,因为他在“中华武士会”时候,向恺然 有时候来“中华武士会”采访一些拳师,并且登报介绍他们的事 迹,以及“武士会”的相关情况。而向恺然也采访过孙禄堂,所 以两人自然认识,并且比较熟悉。
等译员介绍完毕之后,接着日本公使开始用日文说道:
“孙先生,我们日本武术界久闻你的大名,一直都希望拜访 孙先生,但是始终无缘得见。而今我们日本的连续三届武术冠军 板垣一雄先生,听闻孙先生是中国的’天下第一手’,所以,希 望能够与孙先生切磋学习一番。以便比较了解日本的武术大师和 中国的武术大师有何不同,并且互相学习,增加中日两国的武术 交流,从而促进中日两国国民之友谊。”
译员将公使的话翻译成中文。
孙禄堂听完,不禁点头笑了笑。
这时候板垣一雄站了起来,用日语说道:“孙禄堂先生,听 闻你是’中国的天下第一',而我是日本武术冠军,而今为促进 中日友谊,交流中日两国的文化,我想跟你切磋一下,以便知道 是中国的功夫厉害,还是日本的武术厉害。”
孙禄堂听完,挥了挥手:“中国的武学博大精深,而且能者无 数,而我只是略通一些而已,’中国的天下第一’万万不敢当。"
孙禄堂又接着说:“况且我习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跟人比 试功夫的。”
众日本人听完孙禄堂的话,不禁愕然,以为孙禄堂在推辞。
“那不知道孙先生习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板垣一雄以为
武
孙禄堂胆怯,接着又说道,“我不远万里渡海而来,只是为了想 神 知道孙先生的功夫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所以还希望孙先生不要让 孙 我失望。”
禄 孙禄堂听出来板垣一雄话中挑衅的味道,但只是淡淡一笑:
堂 “我们中华武学源远流长,有几千年历史,而习武的最终目的也
不是与人争斗。一般说来,习武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更是为 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与境界。”
“提升修为与境界?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境界? ”
孙禄堂淡淡一笑:“习武之人,有三种境界。”
板垣一雄更是惊愕:“哪三种境界? ”
孙禄堂看了看在场的日本人,然后说道:“中国武学根源于 中华文化,而中华文化以和为贵,不以逞强好斗为要。而习武之 厂J 人,唯有三个境界:其一,以武修道,由武入道;其二,以武治 世,赫赫武功,以行王道;其三,匡扶正义,惩强扶弱。至于逞 强好斗,以术求胜,此乃末技,亦是大谬,离武学之道远矣,不 足道哉。”
: 板垣一雄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孙先生所说的
'匡扶正义,逞强扶弱’我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孙先生所言前两 个境界是何义?何为'由武入道’,又何为’武功王道’? ”
孙禄堂沉吟了一会儿,幽幽地道来:“中华文化虽然博大 精深,但皆本出一源,故不论兵学、武学、医学还是仙家,都是 源自一处,并且都以闻道为根本。所谓道者,即是’与天地合其 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 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故能’无为无不为’,此亦’道法自
然’之理。而’武功王道’则是'先文德而后武力,文化不改而 后诛'。以文德为主,以武功为佐。”
板垣一雄听后半晌没有回应,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孙 先生所言都是些理论的东西,在下更欣赏一些实战性技巧,但不 知道先生是否感兴趣?所以希望能与先生交流一些实际性的技击 技巧,让在下能领教一下先生的高超武技,不知道孙先生对此认 为如何? ”
孙禄堂听完不禁微微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板垣一雄听完大喜,立马说道:“那好!孙先生,请! ”板 垣一雄想把孙禄堂请到院落当中,以便好好决斗一番。
孙禄堂挥了挥手,说:“不必了,就在这里吧。”
众人一听更加愕然。房间虽然不小,但是因为来人众多,再 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大的书架占去不少地方,都感觉这样比试恐怕 施展不开,哪知道孙禄堂直接提出就在屋内比武,这让众人感到 异常困惑。
板垣一雄听完,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那好吧。”立马 站起身来。孙禄堂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板垣一雄的对面。
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十分鲜明。板垣一雄比孙禄堂高出一头 多,膀大腰圆,膘肥体壮,而孙禄堂显然是清瘦身材。并且板 垣一雄正值中年,显得虎虎生威,而孙禄堂已经是花甲之年, 更是一副邻家老先生形象,唯有精神抖擞,目光如电一般刺向 板垣一雄。
板垣一雄说道:“孙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
孙禄堂点了点头。
“孙先生,请出招吧!”
孙禄堂摇了摇头,“你是客人,你先请!”
板垣一雄沉默了一下,点头道:“那好吧,孙先生,我就领 神 教你的高招了。”
孙 板垣一雄说完,立马伸出拳来,向孙禄堂击来,孙禄堂侧身
禄 轻轻一飘,然后用掌握着板垣一雄的拳头,然后一空卸去板垣一 舀 雄的劲力,板垣一雄感觉自己手被钢钳钳住一般。孙禄堂而后猛 堂
地一抖手,“啪”的一声,一股劲气将板垣一雄高大的身躯击了 出去,飞出有一丈多远。“哓当” 一声,撞在书架上,书架立马 被撞倒,然后“哗”的一声,满架子书散落一地,而板垣一雄也 就埋在了书堆里面。
孙禄堂与板垣一雄动手仅仅一招,就将板垣一雄击飞。孙禄 堂开始使用八卦掌的身法和脚步躲开板垣一雄的拳击,而后用太 极的“空劲”化去他的拳劲,再用“粘劲”缠住他的掌力,最后 —J 猛地一推,使用的是太极的爆发劲和形意刚猛之劲。孙禄堂的一
招虽然简单,但是一气呵成,瞬间用极快的速度完成,板垣一雄 根本就来不及招架,就已经被击飞了。
而孙禄堂的动手,虽然仅仅一招,但是蕴含了八卦、太极、 It 形意三拳的手法,这也是孙氏太极之真正实战技巧。并且第一流 高手的比武,不动手则已,动手只会在一招半式定输赢,根本不 会有过长时间的搏斗。所以两人一接手,就分出了胜负。其实高 手之间的差距也就是分秒毫厘之间,往往可能就是不到十分之一 秒的时间,对方已经先击到了,那么必定胜负已决。
一旁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板垣一雄已经被打飞了。等反 应过来之后,中国人立马鼓起掌来,而旁边的日本人赶紧过去把 板垣一雄从书堆里面扶了出来。
板垣一雄全身疼痛,如同散了架一般,被几个日本人架
着。
“太厉害了,实在太厉害了!”板垣一雄站起来不禁摇 头道。
孙禄堂淡淡一笑。
板垣一雄强忍着疼痛,躬身施礼,对孙禄堂说:“孙先生功 夫远胜于我,多谢孙先生手下留情。”
孙禄堂拱手对板垣一雄说:“哪里,哪里,不敢当,承 让了。”
这时候日本公使小幡酉吉走了过来,对孙禄堂说:“孙先生 功夫实在高明,让在下大开眼界,万分佩服。”
孙禄堂摆手道:“不敢当,献丑了。”
小幡酉吉接着说:“在下有个请求,不知道孙先生是否 应允?"
“公使先生请讲。”
“孙先生之功夫实在是了得,让我们真是大开眼界,在我们 大日本帝国也应该是最厉害的。所以我想代表大日本帝国政府邀 请孙先生前往日本,讲授武学,以便促进中日两国文化交流,增 进中日两国的友谊。不知道孙先生意下如何?"
孙禄堂自然明白小幡酉吉话中的内涵,淡然道:“我的区区 功夫,不足挂齿,而之所以略胜板垣先生,是因为在下略为 悟’道’而已。你们日本人若能潜心修道,自然亦能超越我 的功夫。"
孙禄堂的话,让小幡酉吉感到更是迷惑,以为是孙禄堂搪塞 之词。
“孙先生,对于薪资的问题不必忧虑,我们愿意出每个月两
万大洋邀请先生前往大日本帝国教拳。”
孙禄堂笑着道:“我已老朽,不愿远涉重洋。再说武学文化 属于中华文明,你们若是真心愿意求道,可来中国学习与交流。 而你们若是不愿,我们也不勉强。况且武学文化,以修道为要, 以术求道而已,非以武求术。所以,不论多高的薪资,我也不想 前往。多谢公使大人的盛情美意。”
小幡酉吉对孙禄堂的话仍是似懂非懂,心虽有不甘,但又无 奈,只能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接着便道:“多谢孙先生。 今日打扰孙先生了,十分抱歉。倘若他日孙先生有意前往日本指 教,我敢保证我们大日本帝国国民定会夹道欢迎。孙先生若能前 往,而在下也愿意随从相伴,以效犬马之劳。”
“公使先生客气了,也多谢公使先生的情谊!”孙禄堂也是 拱手施礼,对小幡酉吉邀请教授武学非常反感,但是对于他的恭 敬态度,以及诚挚邀请,却是非常感激,不禁心中一暖。
众日本人准备告辞,而板垣一雄强忍着疼痛,弯腰施礼, “多谢孙先生指教,在下万分钦佩,以后有机会还望向先生多多 学习请教!”
孙禄堂不禁微笑道:“请教不敢当,互相交流而已。”
孙禄堂接着又道:“今日之事,即是方前所言’先文德后武 力’之道。”
板垣一雄再次躬身施礼:“多谢教诲!”
说完,众日本人告辞。
王克敏等一干众人待日本人走后,向孙禄堂拱手道:
“孙先生的功夫,在下生平第一次见识蓟了,真可谓出神入
化矣。"
孙禄堂笑了笑,“哪里,让王先生见笑了。”
“孙先生,不仅武学高超,更是谦虚过人,德行高尚,真 可谓得道之人,在下万分敬佩。且今日中日一战,力挫日本人锐 气,扬我中华武术国威,实在是民族之骄傲。能够结识孙先生, 在下实在是荣幸之至!”
王克敏说完之后,便拱手:“孙先生请留步,在下告辞!”
孙禄堂道:“诸位慢走,恕不远送!”
随即,孙禄堂将众人送走。
等到一干人等走后,陈微明、龚剑堂等众弟子亦是十分兴 奋,转而准备酒席庆祝孙禄堂今日之战。
“师父,今天你可真是大显神威,一招即将这个叫板垣一雄 的击倒。”众弟子不禁赞叹。
孙禄堂喝着酒道:“尔等也需勤加练习,不然若遇日本人, 败于他们之手,恐怕为日本人耻笑,坏我中华武学之声誉。”
“是! ”众弟子点头应道。
“师父,这个叫板垣一雄的功夫怎样? ”陈微明问道。
“功夫不错。”孙禄堂点了点头,“但非修道之人而已。”
“修道之人? ”众弟子对孙禄堂的这句话感到不解。
“师父,今日之战,轻取板垣一雄,但不知道师父为何看起 来不够开心? ”
孙禄堂笑了笑:“战胜板垣一雄,能为中华武术扬名,自然 是高兴。但是我还是有所忧虑。”
“但不知师父所忧何事? ”
“其实是一面感叹,一面担忧。其所感叹的是日本人的武德
与精神,以及崇尚武学的态度,但与此相反的,更加忧虑国民之 武
体质与素养。而今日本是中国之心腹大患,倘若中日有战的话, 神 中国岂不更为堪忧。”
孙 孙禄堂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我今天跟板垣一雄比试,
禄 我就感觉到日本人对待武学的学习非常认真与虔诚,并且鄙视弱
当 者,崇尚强者。倘若能够胜他,他们定会异常谦恭,并且虚心学
堂
习,倘若不能够胜他,你恐怕就会受其百般欺辱。而我今天是胜 了日本人,但是日本有千千万万个板垣一雄啊,并且都是像板垣 一雄这样的武士。”
众弟子点头,随后默然。
孙禄堂沉吟了一会儿:“这也是我的诸位师叔们当初要办 '中华武士会’的目的,你们也需要努力学习功夫,以便多支持 '中华武士会’的工作。”
众人更是点头。
“那我们有没有胜过日本人的方法? ”
“方法当然是有的,并且日本人也有其弱点。”孙禄堂看着 众位弟子,缓缓地道,“他们虽然肯下功夫,勤于学习,并且在 t 技术掌握方面很好,但永远只会是好学生,不会成为老师。因为
他难通武学隐微之处而无法得其道,唯有熟习其术而已。故对付 日本,可以道胜,而非术胜。”
众弟子都不禁点头,但是又在思索着,似乎难以完全理解, 便只能久久回味孙禄堂的话。
孙禄堂虽然击败板垣一雄,但是仍然对其武士之品德深感钦 佩。正在他们当晚讨论日本人的武学之余,想不到第二天板垣一 雄再次拜访。
“师父,昨天的那个板垣一雄又来了。”陈微明报道。
“哦? ”孙禄堂不禁迟疑。
这次板垣一雄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译员,来到正堂当中, 一见到孙禄堂就“噗通” 一声跪倒了。
“孙先生,你好!弟子板垣一雄被先生击败,对此心服口 服。并且深感先生武学高明,乃是中国武术之高人,愿意拜在先 生门下,潜心学习中国武术。”
孙禄堂一见这架势,连忙伸手相扶:“快起来,快起来。”
但是板垣一雄非但不起来,还让译员拿了一个大袋子,看起 来沉甸甸的,然后让译员交给孙禄堂。
“孙先生,这里是一万银元,希望先生收下,就当是我的拜 师礼了b ”
孙禄堂挥了挥手:“不用,不用的。”
板垣一雄接着说:“孙先生,如果你嫌弃少的话,我愿意拿 出更多的礼金!”
孙禄堂笑道:“不是礼金多少的问题,传道授业本是积善之 事,也不需什么拜师礼金。我之所以不收板垣先生,不是钱的问 题,而是我不愿意收外国弟子而已。”
板垣一雄不禁愕然:“这是为何?我们日本之柔道、空手道 皆源自中国,是从中国传入,而今我们日本视为珍宝,并且一直 在弘扬此等功夫。但不知为何孙先生不能将你的武学功夫传给我 们日本人? ”
孙禄堂也是一片愕然,面对这样的疑问,也是难以回答, “我不想教授板垣先生,纯粹是我个人私心而已,与中国的武学 精神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多问、多想了,我不想传授而已。
并且你们国家的空手道、柔道都很奥妙精深,若是能够勤加练 习,定不在我之下。”
神 “孙先生,这是什么缘故? ”
孙 “不必多言!”孙禄堂摆了摆手。
禄 孙禄堂说完,不再多言,唯有对陈微明说:“送客!”
音 板垣一雄再次跪倒,“孙先生,孙先生!”
美 孙禄堂闭起目来,又摆了摆手。
板垣一雄看了看陈微明,暗示想让陈微明代其求情。陈微明 也摇了摇头。
“板垣先生,请吧。”
板垣一雄跪了良久,然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那十分 抱歉,孙先生,打扰你了,能够认识孙先生,是在下的荣幸!后 会有期!”
「」 孙禄堂点头致意。
板垣一雄接着又鞠了个躬。然后退出门后,转身大步走了。
»第十一章行健 第
十
章
行 健
孙禄堂击败板垣一雄的事情,很快各家报纸都陆续报道了, 并且向恺然还写了个专栏详细地介绍此事。
徐世昌听闻之后,也是十分高兴,不禁叹道:“禄堂啊,十 多年前,你跟我在奉天时候,就击败过俄国大力士一回,而今又 击败了日本武士,这东洋、西洋都打遍了,可谓国际武学大师, 实在是可喜可贺啊!真是扬我中华神威.为我中华民族扬眉吐气 啊,我看了报道也是万分地激动啊!”
孙禄堂笑道:“菊人兄说笑了,略显薄技而已。”
“听说你仅一招就把那个东洋武士击飞了? ”
孙禄堂笑着点了点头:“实际上,比武往往也就在于一招半 式定输赢,因为双方的差距就在于分秒毫厘之间。若是有半秒之 差,对方已经先到,那么你肯定就已经倒下了。”
徐世昌点了点头,但又接着说道:“禄堂啊,你这赢得可是 意义非凡啊。”
“哦? ”孙禄堂略感愕然。
“日本自甲午以来,就对中国虎视眈眈,再加上日俄战争 取胜,更是有独霸东亚之野心。所以,才有《二十一条》,才想 强占德国在中国的租界。而今日本各方面实力均超越中国,并且
晚清以来,国人多从学日本,使得日本更视自身为华夏文明之正
武
统,而得中国文化之传承。”
神 孙禄堂点了点头。
孙 “而今禄堂之教训得对,甚是得当。让日本人知道中国文化
禄 博大深沉,以免日人更是夜郎自大。”
四 “嗯,是啊。’菊花'与'刀’乃日本人的两件瑰宝,日本
堂
人对人一方面是谦恭有礼,做事认真,追求极致完美,但是另外 一方面又极其推崇武力,只崇拜强者。而今中国国力孱弱,并且 内乱难平,日人又是横行东亚,美、俄不敢与之抗衡,恐怕会自 视为东亚文明之正宗,以拯救中国黎庶自居,难免滋生鲸吞中国 之野心。”
“是啊,禄堂兄所虑甚是。日本人一直是野心勃勃,尤其对 东三省垂涎欲滴,要说吞并中国是很难的,但是战事恐怕未来还 r-J 有的。所以当年李鸿章临死还作诗,’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 作等闲看’,就是要提醒国民提防日本啊。”
“菊人兄说的是啊。”孙禄堂沉默了一会儿,“但不知菊人 兄对日本人的’脱亚人欧’怎么看? ”
: “对此我也知道不多,仅凭个人想法。”徐世昌站了起来,
踱步道,“日本人虽然想着'脱亚入欧’但是难以真正脱离东亚 文化,并且也难以真正融入欧洲文化,唯有哪方强学哪一方,并 未真正理解中西方文化,所以只能在中西方徘徊,也难以真正做 到这两方面的融合。”
“而今中国各个方面也都在学习西方,同时倡导’新文化运 动’,恕禄堂不才,禄堂对这些西洋文化知之甚少,但不知道如 何做到学习西方? ”
“世昌对西洋的文化也是知道甚少,但是很好奇,较提倡学 习西洋文化,毕竟人家能够修铁路、造舰船、用电灯。但是要说 怎么个弄法,世昌也不清楚。”徐世昌笑了起来,“当年张之洞 张香帅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我看倒是不错,当时老佛 爷也认为香帅提得好。只是我想啊,这个中体也得有西体,西用 也得有中用。至于怎么个体用吧,我倒是想不明白,估计以后也 会像唐宋吸收佛教一样吧。你想当年佛教影响力那么大,最终还 不是成为我们自己文化的一部了。”
孙禄堂点了点头。
徐世昌叹了口气道:“其实对于这些外患,我的担心倒是其 次,我最担心的还是内乱。”
孙禄堂仔细地听着。
“芝泉一直想’武力统一',而今芝泉被吴佩孚和张作霖战 败了,现在吴佩孚和张作霖要控制内阁了。可是,这张作霖和吴 佩孚都是军伍出身,都是抱负很大,难免又要发生分歧。要说前 两年,芝泉和华甫之间互相不服气,明争暗斗,但是彼此之间还 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同出北洋,不至于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他 们以前也都是我的部下,我的话他们都还能听得进去。可这吴佩 孚和张作霖要是闹起矛盾来,我恐怕就调解不了了,两边都不会 买我的账咯。”
孙禄堂听完之后,也是一阵沉默。
徐世昌又接着说:“可是而今内乱如此,南方又有革命党, 孙中山又重组了国民党。不仅这吴佩孚和张作霖要武力统一,这 革命党也要武力统一。这几方实力又一时半刻难分胜负,这内战 是无法避免了,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啊!”
“菊人兄不必过于忧虑,生于此等时势,我等只能尽我所能,
武
履行国民责任,如此安心自好,很多时候也是我们无法左右的。” 神 “禄堂啊,你说得对。也只能如此了,我当一天总统,做好
孙 职责,尽我所能吧!”徐世昌点了点头。
禄 当孙禄堂和徐世昌讨论完时事之后,第二天,孙禄堂就见到
了张作霖。
“哎呀呀,孙先生,我听闻你一招之内击败日本武士道第 一高手,心中实在是兴奋哪!这日本人在俺东北干了不少欺辱人 的事情,实在让俺受了不少气,而今也算是替作霖出了一口恶气 啊!”张作霖握住孙禄堂的手,大笑道。
孙禄堂笑道:“能得张大帅赞许,在下也是有幸啊。张大帅 称呼在下福全即可,’孙先生’万万不敢当。”
“受得了的,受得了的。”张作霖正色道,“孙先生之功夫 厂J 实在是不得了,而人品又好,并且能一招击败小日本武士,扬我 中华民族神威,那真是让人万分钦佩啊!俺张作霖就欣赏孙先生 这种德才兼备的人。”
“张大帅过奖了!”孙禄堂微笑道,“而今我仅仅是总统府 X 的校官,岂敢与大帅相提。"
“钦,孙先生可不能称俺大帅的,孙先生不是俺的部下,并 且是高人,称俺’张大帅’岂敢当,称俺'张作霖’即可,”张 作霖道,“能够结识孙先生,是作霖的荣幸,十多年前,孙先 生用一根鸡毛掉子击落俺侍卫长的马刀,作霖可是仍然历历在 目啊。”
“雨亭记忆可真好啊。”孙禄堂不禁笑了笑。
“雨亭啊,你这十多年前还是巡防营统领,十多年后已经是 东三省巡阅使了,真是不简单啊。还记得我当年说,’你日后 肱
S 功名定不在我之下’吗?而今可不是嘛。”徐世昌笑着在一旁 十 插话道。 一
“记得,当然记得。”张作霖拱手笑道,“这都得感谢大 i 总统的厚爱。没有大总统的提携,哪能有作霖的今天啊!当年 行 是大总统的部下,而今是,以后也要是,永远要当大总统的老 台
健
部下!”
徐世昌挥手笑道:“雨亭过谦了,以你的智慧与才干,当上 这个位置是理所应当的。雨亭啊,你这忠心为国,为政府尽职, 实在是国家栋梁之材啊。以后肯定更会步步高升的,定有名垂青 史之日啊!”
“大总统过奖了,作霖为国家做点事情是应该的,即使是为 大总统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作霖不敢有望’名垂青史’,但求 无愧于东三省百姓就好啊!”张作霖看着徐世昌说道。
徐世昌淡淡一笑:“嗯,说得好,说得好啊。
“大总统,如没有其他事情,属下先行告辞了。”
“嗯。”徐世昌点了点头。
“孙先生,作霖告辞,今天能够见到先生,作霖也真是高 j
兴,再会!”
张作霖说完之后,便即告退。
徐世昌望着张作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却摇了摇头。
孙禄堂也深知徐世昌的心事,但也不便多言语。
徐世昌接着却神秘兮兮地笑道:“禄堂啊,前两天是你的 六十寿辰,我公务繁忙,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十分抱歉。”
“菊人兄说笑了,菊人如此繁忙,还将此等小事挂在心上,
武
“钦,都是自己人,应该的。”徐世昌笑了笑,“我今天就 神 略备一些薄礼,送给禄堂兄,不知禄堂兄是否喜欢。”
孙 说完,徐世昌拿出一个红漆木盒子,大约半尺见方。
禄 “菊人兄太客气了!定然喜欢的,菊人兄所送哪有不好的礼
心 物啊? ”
堂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孙禄堂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红色绸缎作底,十分精致,里 面有一对田黄印章,乳黄色,精巧雅致,闪烁着晶莹的韵光。孙 禄堂拿出来一看,下面用篆字刻着“涵斋”,两颗印章分别是阴 阳两文。
孙禄堂不禁笑道:“哎呀,菊人兄的礼物真是太贵重了。”
徐世昌挥了挥手:“禄堂兄客气了,你我之间还谈何贵重不 p— 贵重。再说只是两粒田黄而已,算不得什么贵重的物件。"
“那我就多谢菊人兄了,这两枚印章刻得实在是好啊。”孙 禄堂不停地点头。
“禄堂兄能够喜欢就好,就当是你的寿礼了。”
t “菊人兄日理万机,还能有心为福全篆刻,福全实在是感
* 激啊。”
“钦,一点爱好而已。我这虽然公务繁忙,但也总得有点爱 好才好。所以啊,这篆刻可就是世昌的一点闲余嗜好。不然整天 想的都是公务,也很是劳心伤神的啊。”
“嗯。菊人兄所说的是啊。菊人兄不仅诗、书、画皆佳,而 且精于篆刻,真可谓多才多艺啊,那福全就收下了。”
徐世昌笑着点点头。
正如徐世昌所预料的那样,不久之后,吴佩孚与张作霖之间 册 就爆发了战争,而吴佩孚取胜之后,就将徐世昌排挤下台,徐世 十 昌返回河南,不再过问政治,隐居乡野,以诗词自娱。 一
于此之后,各派军阀互相争斗更加严重。而孙禄堂也从大总 章
统府离职,专以教拳为业。 纭
17
孙禄堂辞去公职之后,便潜心编辑前人关于太极、形意和八 g
卦掌的理论著作,从李洛能、郭云深,直至程廷华、李奎垣、郝 维桢等这些武林名家对于练拳的体悟。第二年,孙禄堂便将这部
《拳意述真》出版,从而让世人更详细地了解前人的练拳要义。 同时,又有一批重要的弟子拜在孙禄堂的门下,其中以郑怀贤、 海桂元等人最为著名,并且大多都是带艺拜师,孙禄堂对此也是 欣喜不已。
三年后的一天,孙禄堂正在给弟子讲拳的时候,海桂元向师 父报信:
“师父,门外有人拜访你。"
“哦?"孙禄堂略作沉吟,“快让他进来。"
进来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生得虎背熊腰,腰杆很直,浓眉大
眼。这个小伙子进来之后,立马施礼。 1
“这位就是我的师父孙禄堂先生。”海桂元向他介绍道。
“哦,孙先生好!我是李景林将军的随从王振武,冒昧打 扰,还望见谅!”说着便躬身施礼。
“嗯,不必客气,请坐!”
“谢孙先生!”王振武坐了下来,“孙先生,我受李将军所 托,有事情想劳烦孙先生。”
“哦?什么事情? ”孙禄堂略感惊讶,因为以前跟李景林从
来没有交往过,但是李景林作为张作霖部下的名将,并且在跟吴
武
佩孚的战争中表现英勇,报纸多有报道,且为直隶督办,自然虽 神 未见其人,但久闻其名。
孤 “孙先生,李将军想邀请你前往津门,一同探讨武学。李将
禄 军还说他本当亲自前来拜访,但因为被困在天津租界,因此无法
堂 脱身,十分抱歉。这里有李将军的一封信,请先生过目。”王振 武说完从身上掏出来一封信。
“哦,没有关系的。”孙禄堂接过信来。
孙禄堂打开信一看,内容如下:
孙禄堂先生钧鉴:
久钦鸿才,屡屡怀慕。我公武学精深,景林景仰久矣,仰慕之情, 难以言表。前以兵书俊偲,无缘拜见,深以为憾。
「一 兹恳者:今景林拘于津门,时有余暇,时以交流武学为念,唯 景林受人圈禁,无法进京拜会我公。恳请我公不吝移驾赐教,地址 附后。冒昧干请,唯望幸许,谨布区区,尚希签察,祈望一会,无 任盼祷。
K 敬请钧安
“ 李景林手肃
民国十五年一月十五日
孙禄堂看完之后,点了点头,对王振武说:“嗯,我知道 To你先在北京歇息两日,近两日我有些事情需要料理,等我收 拾妥当之后,便会跟你前往津门。”
“是,孙先生!”王振武说完,便立身行了个军礼。
孙禄堂正如对王振武答复的那样,安排了一些事情之后,便 带上李玉琳和海桂元与王振武一起前往津门。四人先是乘坐火车 ¥
到天津,然后再进入天津日租界。 一
火车行程虽然只有一个多时辰,但是孙禄堂闲着无事,便在 章
火车上同王振武聊起来。 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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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武啊,你现今多大了? ”
“回孙先生,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唔,还很年轻啊!”孙禄堂点了点头,“那你从军多久了? ”
“回孙先生,已经有七年了。”
“时间倒是不短啊,那你现在是什么级别啊? ”
“回孙先生,上尉了。”
“你这跟我闲谈,不必客气,’回孙先生'就不必说了。” 孙禄堂挥了挥手,“嗯,不错啊,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上尉了。一 直都是跟从李将军吗? ”
“嗯,是。孙先生!”王振武道,“哦,不,不是一直跟随 李将军的,以前本是徐树铮将军的部下,民国八年,我跟随徐将 军跟李将军作战,结果被俘虏了,然后就成了李将军的部下。前 些年,将军从军中选随从,看我略通些武艺,就把我选上了。” 1
孙禄堂看他说话直率坦诚,倒是有些喜欢,“哦?你也会些
武艺? ”
“是的,小的时候学过查拳,现在跟将军学习太极拳和 剑法。”
“唔,不错啊,你这也算是将军的学生了。”
王振武笑了起来:“是啊。自从跟了将军之后,名字也是将 军改的呢。”
“哦? ”孙禄堂听后道,“那你以前是什么名字啊? ”
武
“回孙先生,我以前是王大富。”
神 “哦。'大富’,怎么是这么个名字啊? ”孙禄堂微笑道,
孙 旁边的海桂元和李玉琳也不禁莞尔。
禄 王振武笑道:“因为家贫,所以家里就起名'大富'。自从
堂 给将军当了侍卫之后,将军感觉名字不好,就改名叫'王振武'
了,说是要'振兴尚武精神’。”
“你这个名字真是符合你们将军的精神啊,你们将军好武,你 也就’振武’了。”孙禄堂更笑了起来,“那你为何从军啊? ”
“我家那边经常打仗,并且局势很乱也有马匪,家里也保护 不好,唯有当兵好,有出路。当兵不仅有吃穿的,还能省下钱给 家中补贴,如果当上军官,马匪也不敢骚扰你家。所以,以前我 家比较穷,现今就好多了。”王振武笑了起来。
「」 “哦,听你口音就是直隶人吧? ”
“是的,就是直隶武清县的。”
“唔。”孙禄堂点了点头,便不禁想起了李瑞东师叔,他也 是直隶武清人,可是转眼已经去世七年。
t “好好干!争取早点当上校官,而后当上将军° "孙禄堂说道。
“是!孙先生!”王振武敬了个礼。
孙禄堂却由王振武想到了很多,而今中华武士会已经办了 十多年了,中华武士会也是提倡“重振尚武精神”,可是民国以 来,一面北洋政府和革命党都提倡“尚武精神”,另外一面各地 军阀又均以“尚武精神”为己用,而推崇武力,想依靠武力统一 中国,结果却导致战事更加频乱,局势更加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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