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乐》在太宗时代就有两种版本,一是属于《立部伎》的120人披甲执戟而舞的《破阵 乐》,这个中原传统的颂功武舞,音乐却吸收了龟兹之乐。《旧唐书•音乐志》中说:“雷大鼓, 杂以龟兹之乐,声振百里,动荡山谷。"可谓耀武扬威,气势豪壮。

《坐部位》是在室内表演,贞观七年,亦有一部《破阵乐》由四人穿绯绫袍裤表演。唐太宗 死后,高宗李治即位,于显庆元年(656)改《破阵乐舞》为《神功破阵乐》,作为郊庙祭祀的 武舞。

唐玄宗中兴李唐王朝,把武则天称帝时废止的唐代宗庙乐舞都——恢复。《立部伎》中的 《破阵乐》保持“发扬蹈厉、声韵慷慨”的特色,《坐部位》中有了两种《破阵乐》:一是《燕 乐》部中的《破阵乐》四人舞,服饰华丽。二是玄宗根据《破阵乐》原作改编的《小破阵乐》, 四人表演.金甲胄着靴。唐玄宗李隆基是位极有艺术修养而且喜好音乐舞蹈的天子,他不仅为 爱妃杨贵妃排练了千古传颂的《霓裳羽衣舞》,而且把男子将士雄伟的乐舞,改由女子数百人击 鼓演出。当年那种磅礴的气势,恐怕早被柔媚的舞态代替了。

到了唐朝晚期,藩镇割据,出现了各种版本的《破阵乐》。晚唐成书的《乐府杂录》,还把 《破阵乐》列入“龟兹部可能是它原有的龟兹音乐风味愈加浓了。还说,藩镇春冬犒军,也 表演《破阵乐》,并用军马引舞队入场,保持武舞振奋人心的气势。《新唐书•礼乐志》载,成 通年间(860—874年)藩镇表演《破阵乐》,舞人穿画甲、执旗旃,仅十人表演。其舞容舞势比 数百人的表演恐怕就大为逊色了。

其实,在唐代不只宫廷贵家喜尚《破阵乐》,连杂技艺人也将《破阵乐》引入他们的表演之 中。苏翳在他的《杜阳杂编》中记载了一位幽州女艺人石火胡,擅长载竿之艺,她能顶百尺长 竿,上张五根弓弦,令她五个刚刚八九岁的养女,穿五色衣,在竿顶各占一弦,“执戟持戈,舞 《破阵乐曲》,俯仰来去,越节如飞竿戏是唐代极为兴盛的表演节目,既有如敦煌壁画《宋国 夫人出行图》中那位在行进中顶着高竿、一上有四人表演的节日,又有一人顶十八人的女力士 表演,但像石火胡这样把顶竿与高空走索和舞蹈结合起来的表演,却是罕见的。连八九岁的小 女孩也会表演《破阵乐》,可见唐代人民对这个舞的喜爱。

《破阵乐》早在盛唐时期就已经名扬海外,记载唐代名僧玄奘到印度取经的《大唐西域记》, 记叙玄奘在羯若鞠阁国,见到戒日王,他用十分钦慕的口吻对玄奘谈起李世民和《秦王破阵 乐》:“尝闻摩诃至那国有秦王天子,少而灵鉴,长而神武……平定海内,风散遐被……成歌秦 王破阵乐。闻其雅颂,于兹久矣……"玄奘行至迦摩缕波国,见到拘摩罗王,这位王也对玄奘 说:“善哉……今印度诸国多有歌颂摩诃至那国秦王破阵乐者,闻之久矣,大德之乡围耶?”玄 奘答曰:“然,此歌者,美我君之德也。”

在唐代,日本派遣唐使十九次,每次多达两三百人至五六百人,这一时期《破阵乐》不仅 传入日本,而且保留了三种名称和舞容。日本《舞乐图》有三帧《破阵乐》,均注明“唐朝”: 字。《秦王破阵乐》执戟披甲;《散手破阵乐》舞者单腿跪地,右手举“剑指”做宣誓状;《皇帝 破阵乐》舞者长袍后襟曳地。从前两图的服饰和武器看,与中国古籍记载的《破阵乐》相似, 第三种则完全日本化了。

把武艺高强、英勇善战的将士的武功,以歌舞的形式搬演,古已有之,北齐的《兰陵王入 阵曲》就是一例。兰陵王是北齐神武皇帝高欢长子高澄的儿子,此人武艺高强,戟剑刀矛,样 样精通,尤可贵者是胆识过人,品格高尚,像他的人品一样,他还有一副美秀温婉的女子容貌。 因此他每次临阵,总要戴一面貌狰狞的木制面具。他勇冠三军,多次大捷,军中武士将校盛赞 其勇武显赫,作《兰陵王入阵曲》歌颂之。要表演兰陵王的勇武,自然要耍弄武器,并且还要 戴上面具,传至唐代,成为盛行的假面舞蹈,故又名《大面》或《代面》,归歌舞戏。

日本的《兰陵王》至今保存在日本宫廷的舞乐演出中。虽然有些日本学者认为它是林邑僧 人传去的印度乐舞《婆竭罗龙王》,但大多数学者则认为是中国的《兰陵王》。其实日本的林邑 乐,是通过林邑(今越南)人传人的唐乐。亲自考察中日乐舞交流史的中国舞蹈史学家董锡玖 先生,经过访问和实际学习,认为日本《兰陵王》目前保留的许多动作有中国武术或戏曲舞蹈 的动韵,如左手的“剑印”,实际就是舞剑时的剑诀。“右手执椁(鼓槌),两腿作骑马蹲裆式, 颇近于北齐兰陵王入阵的情节,它的韵律是中国式的”。

剑舞在诸军百戏里也是重要内容,既有“剑对牌”的表演,也有“七圣刀”武舞之类的技 艺。宋代民间舞队和拳社中,武技表演盛行,民间“百戏踢弄家",也有不少是擅长“舞剑” 的。(见《都城纪胜》)

中国宋代时,都会经济十分发达,适应市民文化的需要兴起了瓦子诸技的表演。这些京城 的民间艺人还被编入军中,领取钱粮,节庆为皇家演出,平日在瓦子为民众娱乐演出,当时称 诸军。

诸军百戏中除“剑舞”、“七圣刀”等耍弄兵器,另外有几个节目也是带有武术、杂技因索 的舞蹈:第一个节目是《扑旗子》,一人戴红色头巾,舞着一杆大旗,另有一人戴红头巾,手拿两面白旗子,两人跳跃舞动,旋转敏捷,显示武功。

第二个节日是《蛮牌》。军土们手拿雉尾蛮牌、术刀等,摆出各种阵式。冲门,夺桥,显示 些类似征战的舞容,然后摆出偃月阵图,武士纷纷出场表演格斗技击样子,有枪对蛮牌,有剑 对蛮牌,实际是前代武舞“朱干玉戚”之变容,后世“盾牌舞”(流传在江西、福建、广东等 省)之先声。

第三个节目是“抹跄变阵子”,演员百余人,脸上化装,各执木刀,在锣声指挥下变阵数次 做出阵、格斗、夺刀、击刺等舞姿,与后世戏曲武打相似。明清以来这些节目失传,只在民间 舞中尚有武影。广泛流行于农村的民间舞蹈的兴衰更与武术的发展有着紧密的联系。

据民族民间舞蹈集成调查发现,许多民间舞蹈的技巧都是在拳房中练成的。如山东的“鼓 子秧歌”,很多地区都是文武并重,以武术基本功为艺术基础。有名的“胶州秧歌"就分两大 派,南派偏武,被称为武花鼓,吸收武术,自不待言。北派偏文,被称为文花鼓,这些文花鼓 中同样有许多武术动作。“丑鼓八态”的奇特韵味,没有武术根基是难以驾轻就熟的。 “柳林秧歌”更是有名的武花鼓,角色行当都是以梁山泊好汉命名。伞头是柴进、花荣, 孙二娘、顾大嫂,和尚是鲁智深、武松,憨公于是燕青……这些武艺高强的梁山英雄, 有些武艺表演。曹县的“花伞秧歌”,多有武术的扑、蹲、抡、夺、背、窜、滚翻技巧, 做飞脚、虎跳、抢背动作。当地好武,许多演员也是武术运动员。河北省的“拉花”、 也有许多与武术结合的表演,典型的有一种就叫“武术扇”。磁县的“讶鼓”是从北宋之前就流 传,至今而不衰的民俗舞蹈,当年曾为军中之乐。宋神宗熙宁六年,王安石派王韶率兵出塞, 反击西夏侵扰,就曾在军中教士兵习“讶鼓”,两军对垒之时,以讶鼓鼓舞士气。至今磁县流传 的讶鼓,在表演求雨的风俗时,扮演“神魂附体"的主角,都要求有武功的人来演,因为他要 用种种武术表演来显示其异于常人的神奇,其实就是舞蹈中穿插武术表演。

在中国湖北、湖南两省流传千年之久的巫舞,也与武术某些拳派一样,以阴阳八卦、五行 九官来记其舞步,它们之间的因果尚待研究,但姐妹血缘却是一目了然的。武术的消沉使许多 民间舞蹈的技芝失传了。新中国成立之后舞蹈成为独立的剧场艺术,为了寻找舞剧的民族化, 舞蹈家们纷纷向武术家学习。著名的舞剧作品《小刀会》、《雷峰塔》都从武术中吸取大量动作 素材,20世纪60年代西安歌舞剧院编创的大型舞剧《秦岭游击队》甚至完全运用了拳术的动作 来抒情造型。笔者1961年7月发表在《北京日报》上的《武术与艺术》就是学术界第一篇论述 武术与表演艺术的论文,文中就以盖叫天的武功和《秦岭游击队》的创作为资料。一些著名舞 蹈家,如舒巧、赵青等人,都曾经潜心学武而终生受用。剑术套路组合已经进了舞蹈学院古典 舞教学的课堂,成为基本教材之一。

中国古典舞消失的千古之谜,一直是学者史家慨叹不已的憾事,但中国武术中保留了古代 舞蹈的遗韵流姿,却是有目共睹的,新舞蹈艺术的开拓者85岁高龄的吴晓邦先生深有体会地 说:“中国的舞蹈一半是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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