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7月20日香港笔架山道67号3楼A2座

其实李小龙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丁瑚家里来了。虽然他 们经常在一起谈剧本、聊天,前一天晚上他们两个还聊到很晚,但 每次都不是在丁珊的家里。这天下午李小龙却是直接上楼进了丁顼 的家,而且这次还有邹文怀陪着,就像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时 那样。

他们这次碰头的时间安排得其实挺紧的。先要讨论《死亡的游 戏》下一步的拍摄工作,这片子李小龙单独的镜头已经拍得差不多 了,下一步开始要有其他演员的对手戏。而丁瑚是有主要角色的, 所以要将一些细节讨论一下。然后就是关于和佐治拉辛比合作方面 的有关问题。这也是一个必须马上完成的工作,因为晚上邹文怀约 了佐治拉辛比在金中田日本餐厅吃晚饭顺便商谈合作的事情。所以 关于有些具体要求和条件他们要预先考虑好,先要保证李小龙和邹 文怀的立场能够一致,然后才可以和佐治拉辛比去谈。

虽然时间挺紧,但是这天下午的事情却谈得非常顺利。后来邹 文怀和丁顼回想过程时都说,主要是李小龙那天特别宽容。出现分 歧的时候总是主动让步,所以才在不长的时间里把需要的事情都定 了下来。谈完事情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钟,离与佐治拉辛比约好一 起吃晚饭的时间还差一些。

李小龙从椅子上站起来舒展了下脖颈,然后眉头微微蹙了下 说:“我的头怎么突然疼了起来。"

丁瑚听到这话后马上跑到橱柜里找出一瓶止痛片。她自己也 有头疼的毛病,所以她的私人医生针对症状给她开了这种止痛片 EQUAGESIC,每次头疼时就吃一片。而唐太胆囊疼痛时也会吃一 片,止痛效果真的挺好的。所以丁瑚觉得EQUAGESIC肯定对李小龙 的头疼也有效果,拿了药倒了杯水给李小龙递了过去,看李小龙把 药吃了下去。

然后丁瑜I看了下表说道:“还有些时间,要不你先到我房间里躺 一会儿,这里离你们约好的日本餐厅很近,过去也很方便。”

李小龙皱着眉头看了邹文怀一眼:“好吧,那我先躺会儿。”

邹文怀暧昧地笑了下,他应该是有其他的想法的:“要不这样 吧,我先去日本餐厅等着佐治拉辛比先生,早点去显得我们有礼貌 有诚意嘛。小龙你先在这里休息下,等头痛好些了你们两个再一起 过来。”

李小龙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皱着眉头挥了挥手,然后就往房间里 走去。看起来如果不是真的头疼得厉害那就是急于要邹文怀离开。

邹文怀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拿着包赶紧出门下楼了。李小龙 自己进了丁瑚的房间,连鞋都没脱就在床上躺倒睡下。

丁瑚为了让李小龙好好睡一会儿,也就没有跟进房间,而是坐 在客厅里看电视。

丁瑚从来都不会对电视节目着迷的,而且那天为了不影响李小 龙休息她将电视的声音调得很低很低。可是很奇怪的是,那天她却 对着一个无聊节目看忘了时间。

大概在过了八点钟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把丁瑚惊得连打几 个寒战。电话是邹文怀打来的,问他们两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丁 瑚让邹文怀稍等一下,然后探身往房间里看了看,当时房间门没有 关,在客厅里可以直接看到李小龙躺在床上睡得很熟的样子。于是 丁瑚告诉邹文怀,李小龙现在睡得很熟,让他再睡一会儿,然后自 己将他叫醒一起到日本餐厅里来。

接完电话后,丁瑚继续认真地看电视。直到觉得自己肚子很饿 了,丁珊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九点,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坐 在那里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电视。于是她赶紧站起身到房间里去 叫李小龙,怕他这一睡把要办的正事给耽搁了。而这次和刚才明显 不一样,进房间的刹那丁珊就觉得非常不舒服,而且这种感觉她似 乎曾经在哪里有过。

丁瑚叫了两声李小龙,然后也轻轻推了下他。但是李小龙依旧 睡得很熟,不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候丁瑚开始害怕了,她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加快了,脑 子里还嗡嗡作响。这些身体反应混在一起让丁瑚想起曹二爷家的龙 洗,想起龙洗被摩擦后发出如同嘶喊、哭泣的声音。但这次她没有 像在曹二爷家那样逃走,而事实上她也无路可逃,只能赶紧给邹文 怀打电话。

“不好了,我去叫小龙起来,可他好像醒不过来了。” 丁瑚这 时说话的声音出现了颤抖,这是过去她遭受各种惊险都没有出现过 的现象。

“你先别急,我马上过来。”邹文怀从丁瑚的声音里已经觉察 到事情的严重性。

守在李小龙身边等候的时间里丁珊真的很害怕,比从曹二爷家逃 走时还要害怕。因为她感觉到某种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是 一种情感,一种力量,一种能与自己相合相容的能量场。

邹文怀差不多是九点四十左右的样子赶到丁珊家的。其实他们 约好吃晚饭的日本餐厅离丁而I家很近,但是邹文怀赶过来时却不太 顺利,路上被耽搁了一会儿。

到了之后邹文怀也试着叫醒李小龙,推肩、掴脸等方法都试 过,但是依旧没有醒来。于是他立刻打电话给李小龙的私人医生。 李小龙的私人医生是个英国人,李小龙一直认为他具有恪尽职守、 遵守时间的好品德,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一晚却怎么都找不到他。最 后没有办法,他们只好马上打电话将丁瑚的私人医生找了过来。

丁瑚的私人医生朱博怀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来了之后稍稍 查看了下李小龙的状态就让立刻送医院。而后来朱博怀在法庭上发表 证词时说,他检查的时候李小龙的心跳、脉搏和呼吸都没有了,瞳孔 虽然还没有完全开启,但已经可以确定为“没有生命征象”

十字军救护车也很快到了,等将李小龙抬上救护车后,邹文怀 让救护车直接开往伊丽莎白医院。同时还通知了李小龙的太太Linda 和李小龙的大哥李忠琛,让他们都赶往伊丽莎白医院。其实当时离 丁顼家最近的是浸会医院,而且朱博怀本身就是浸会医院的医生, 可当时不知为何邹文怀却让送伊丽莎白医院。后来也有人问丁瑚当 时为何不送浸会医院,丁瑚说那时根本是轮不到她做主的。

邹文怀送李小龙去往伊丽莎白医院后,又转回丁瑚的家拿李小 龙留在这里的东西。这时候他告诉丁瑚,Linda让说李小龙是在自己 家里出事的,大家对外界媒体一定要统一口径。这做法应该是很正 常的,是出于对李小龙声名的保护,也是对丁顼的保护。

但一向思虑周密的邹文怀并没有把所有细节都考虑清楚,他们 面对媒体询问时,描述李小龙在家出事时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细节。 而当《新星日报》通过十字军出车记录查出李小龙是从丁瑚家送到 医院的后,导致所有矛头都对准了邹文怀和丁珊。

李小龙猝死之后,丁瑚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磨难。那是 多方位的、多层次的折磨和煎熬,而且无处逃避。

李小龙的死给了很多人情感上的突然打击,而丁顼是其中遭受 打击最为沉重的一个,甚至比李小龙的太太Linda还要沉重。一个自 己最爱的男人,一个自己认为是世界上最健康的男人,却突然死在 了自己的面前,这种突变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承受住的。

她和李小龙应该是最有缘又是最没缘的一个人。两个人虽然两 情相悦,却转瞬间全化作了虚空,而且没有任何留存。就连一起拍 一部电影的愿望都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本来在《死亡的游戏》 中她要演李小龙的太太的,但最后这真的成了一场死亡的游戏。而 Linda至少还有一对儿女,有一个处处都留有李小龙痕迹的家。

但是更加汹涌而至的是对她心理和名誉的打击,最早是香港 《新星日报》的记者发现送李小龙救护车的出车单不是从他自己家 里出来的,而是从丁瑚家出来的。于是在宣布李小龙死亡的第二 天,媒体首先发难,以获取到的多个证据捅开邹文怀未能圆满的谎 话。由于李小龙的身份和知名度,所以政府针对此事立刻成立死因 研讯法庭进行调查。所有这一切都将丁瑚推上了一个风口浪尖,各 种责难和质疑如山压来。当李小龙是死在她床上的事实完全证实之 后,她更是成了众矢之的。许多人都觉得是丁瑚将李小龙害死的, 即便不是她害死的,那死因至少也应该与她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李 小龙的崇拜者们都将愤怒发泄到了丁顼身上,甚至有人危言要对其 进行生命上的威胁。

而最为可怕的是局面的混乱和思维的迷茫。丁瑚不是个工于心计 的女人,一向爽快直接,不畏人言,但是在李小龙死亡这件事情的调 查过程中,她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谎言垒起的危塔上。

有人在说谎,是出于好意;有人在说谎,却好像毫无意义, 还有人说谎,应该是别有用意。而这种混乱的状况搞得丁瑚无法正 常思维,面对调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因为她不管说出什么 来,死因研讯法庭的调查人员都会拿出别人与她所说情况有很大差 异的一些证词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困兽落在布满刀锋、尖钉的陷 阱里,怎么动都是伤害。

这种情况是她从未遭遇过的,而且身在其中真的很无助,很无 力,感觉非常绝望。所以到最后她在各种不同证词的反驳、各种刨 根问底的追问下方寸大乱,举止言论颇为失态。

而她所说的证词越和别人对不上,人们对她的怀疑也就越大。

因为在逐渐还原的过程中,是她给李小龙喝过水、吃过药。李小龙 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只有她和李小龙单独在一起。而且朱博怀虽 然证实自己曾给丁珊I开过一种针对头疼的止痛片EQUAGESIC,但他 却无法确定当时丁瑚给李小龙吃的就是这种止痛片而并非其他什么 药物。种种情况带来的后果就是不管她说什么都被认为是谎言,即 便说出最为真实的经过也没人相信。

丁珊知道这样继续下去对自己的处境会越来越不利,所以万般 无奈之下她只能采取消极应对的方式,索性将自己搞成近乎精神失 常的样子。而当死因研讯法庭调查人员向她证实一些问题时,她要 么沉默以对要么答非所问,一有合适的机会就不断重复表明自己的 清白。

幸好的是关于李小龙的死很快就有了结论,法庭根据获取到的 各种证据,分析了李小龙死因的十种可能性,这十种可能性都与丁 瑚无关。

对李小龙死因的最后裁定是:“死因不明”。虽然这个结论很是 模糊,也让很多人不能信服,但至少是让丁顼在官方调查的结果上 有了很大幅度的解脱。

在这段艰难的时间里,丁瑚最感谢的是自己的家人,他们一直 支持着自己。还有让丁瑚非常感谢的是李小龙的太太Linda,她没有 责怪丁瑚,反是找一些机会来安慰丁瑚。而这样做的原因除了Linda 是个宽容大度的女人之外,还因为李小龙在活着时曾经交代过她,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对待丁瑚、尊重丁瑚。

一个才26岁的女子,突然之间经历了失去挚爱的极度痛苦,随 即又遭受到狂风巨浪般的各种压力。这也就是丁瑚,一个骨子里很 像男子的坚强女子,换其他人的话肯定彻底崩溃了。当法庭调查全 部结束之后差不多三个月时,丁瑚决定离开香港一段时间。李小龙 死亡事件的余威未消,她需要出去避避风头,同时也是想借这机会 修复一下自己的状态。

1973年11月 日本东京

在日本度假的这段时间里,她再次体会到无穷的孤独感。这孤 独感比在瑞士时更加浓重,这是因为在经历了前面那些纷纷扰扰、 口争脑斗之后,到这时她心中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最为 美好、最为宝贵的时光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只能是在思念中无望地 幻想,在虚空中挣扎着追寻。而最终幻想依旧是幻想,虚空仍然是 虚空。

刚到日本的时候,她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帝国饭店的房间里,坐 在窗前,面向天空,喝光了一瓶又一瓶的酒。但酒精似乎并不能麻 醉她的心灵,反而让她的思念变得更加清晰,让幻想中的李小龙更 加清晰,让一切不可复归的痛楚更加清晰。

酒店里的服务生发现到她状态的异常,于是当她再次将房间里 所有的酒喝光之后便不再往房间里送酒。所以在一个慵懒的午后, 当丁瑜I无法再从房间里找到一滴酒时,她非常难得的以素装素颜出 现在了帝国饭店楼下的酒吧里。

下午的酒吧只寥寥几人,朝向花园的玻璃窗都敞开着。清冷的 风肆无忌惮地吹入酒吧,旋带起淡淡的草木香味。将微微湿气扑上 丁瑚的面颊,让她干枯许久的容颜又有了些许滋润之色。

两杯酒喝了下去后,身体涌起了一股暖意。于是她将裹得紧紧的 披肩松散开来,将绷得紧紧的意识放松开来。而当她端起第三杯酒送 到唇边时,在酒色的晃动闪烁中她看到了一架漂亮的钢琴。

酒杯从唇边慢慢放下,脚步朝钢琴缓缓走去,此时仿佛有 Release 的前奏在她脑海中飘荡,像叹息,像哀怨。

丁瑞I站在钢琴前,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在钢琴上弹击了几个 键,这几个键发出的单调音符正是Release Me的前奏,与她脑海中 飘荡着的Release旋前奏混合在了一处。

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演唱起了Release Me丁瑚并没有在 意,她只是单手继续往下弹击着Release Me的音符,与响起的男声 相伴响起。

但是才弹出短短一段旋律,丁瑚就突然停住了。然后转头四 顾,寻找那演唱的男声。

男声是从窗边响起的,一个外国男子边唱边从靠窗的一个酒台 走过来,走到钢琴前坐下。舒柔的十指落在琴键上,随之而起的是 动听的弹奏,伴奏着动情的演唱。

是英格柏•汉普汀克,真的是英格柏•汉普汀克,Release Me 的演唱者。他竟然就在这里,他竟然正在为自己弹奏歌唱。

丁珊那一刻完全呆滞了,她的手依旧下意识地在钢琴上弹击,一 个个单调的音与英格柏•汉普汀克的弹奏融合在一起,成为别具一格 的和音。而有了这和音,歌曲似乎变得更加情感充沛。

此刻丁瑚的脑海里闪过了李小龙的笑容,闪过了李小龙矫健的 身形,她仿佛看见奔驰车随Release Me的歌声在一路飞驰,李 小龙转过情意浓浓的笑脸朝着丁瑚在高声地喊着“好听吗? ” “喜 欢吗?” “我下次带你去英国听英格柏•汉普汀克的现场音乐 会!” “我说下次我让英格柏•汉普汀克给你现场演唱。”

瞬间,丁顼泪如雨下。

李小龙的死困扰着她、折磨着她已经三个多月,媒体的穷追猛 打,粉丝的责难恐吓,法庭的审讯盘查让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 痛苦、去流泪。而且她的性格是遇到越多磨难便越发坚强,所以面 对那种处境时她不想表现出柔弱、无助,而是要以勇敢和坚强面对 一切。她相信这也应该是李小龙希望的样子。

但是此时此地,远离了所有的磨难,丁瑚呈现的就是一个最柔 软的自己。Release Me\释放我自己!面对葱绿的大花园,沐浴着 清爽的凉风,在异国他乡的酒吧里,在英格柏•汉普汀克的歌声和 琴声引导下。她所有的情感顿时全部倾泻了出来。

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但她没有去擦拭,也不想去擦拭。她愿 意让眼泪一直这样流淌下去,直到哭干最后一滴。而在她心里则在 不停地反复着一句话:“好的,我相信你!好的,我相信你……”

所有一切都像是老天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也或者是李小龙的 灵魂在继续完成他的承诺。丁顼在日本度假时,英格柏•汉普汀克 正好也在日本度假,正好也住在丁瑚住的帝国饭店,正好也在那个 慵懒的午后坐在酒吧里。于是当听到丁现I弹奏起Release Me的几个 前奏音后,他兴之所至,放声和唱,将自己拿手的Release Me献给 了这个孤独的、忧伤的却依旧美丽的女人。

而就在丁瑚赴日本度假的这段时间里,李小龙被国际权威武术杂 志《黑带》评为“世界七大武术名家之一”,美国报刊赞誉他为“功 夫之王”,日本人称他为“武之圣者”,后来还在富士山建了一座李 小龙塑像。但这塑像没过多久就不知所踪,可能是因为李小龙曾经打 败过许多日本高手,所以有怨恨他的日本人将其塑像给毁了。

“是你害死了李小龙”

丁瑜I度假之后回到香港,她以为经过这么段时间风波差不多应 该平息了。而事实上铺天盖地的舆论责难确实是少了,但暗中的危 机却变得更加凶险,因为有人真的想要她死。

其实早在李小龙出事后的第三天夜里,丁顼就和妈妈带着一 点换洗衣物逃出了笔架山67号的住所。因为那几天里这个住处每天 都被媒体狗仔队团团围住,丁瑚不堪其扰,另外待在那个房子里也 感到害怕。于是趁着半夜偷偷逃出,躲在了太子道附近的一家公寓 里。每天吃的用的都是请朋友外出买来的。

从日本回来后,她将笔架山道67号的东西都搬了出来,重新租 住了一家公寓。因为笔架山道67号那地方会让她勾起很多伤心的事 情,还有她在那里也确实感到害怕,因为就连李小龙这样强大的人 都在这个地方诡异地死去了。而丁珊毕竟只是一个才26岁的孤身女 子,即便再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但在这世上还是有很多让她害怕 的东西,特别是一些只有像她这样具有灵性的人才能发现的东西。 再有就是继续住在笔架山道67号她怕会遭到狗仔队和李小龙狂热粉 丝的骚扰。而公寓中毕竟人多,而且有管理员和安保可以替自己阻 挡一些麻烦。

虽然住在公寓里,不过骚扰恐吓的电话还是不断接到,有诅咒 她死的,有让她自己去死的,还有威吓要杀死她的。但这些在维持 了一段时间后也逐渐减少了,最后只有一两个电话仍在坚持。而这 一两个电话里都是低沉的男人声音,所说的话也都差不多:“你应该 自杀谢罪,你应该去跳楼……”以至于到后来丁瑚只要接到电话听 到最前面几个字的声音就知道是什么电话,会立刻把它挂了。

由于前期的打击和压力,丁瑚开始了酗酒。每天除了在片场拍 戏和参加一些舞台演出外,她都将自己喝得昏昏沉沉的,这是想用 酒精来浇灭自己心中的痛苦和孤独。有人说丁瑚只有在片场和舞台 上时才是清醒的;但也有人说那些时候她可能还不如喝酒时清醒, 因为那时候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有段时间香港很多酒吧里都可以看到丁瑚的身影,而后来她只固 定在住处附近的一个酒吧里喝酒,这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1973年年底的一个夜晚,记得那一年的天气挺冷。丁瑚从尖沙 咀的一家酒吧里出来,这时候她其实没有喝多少,因为才坐下就有 个朋友打电话到吧台找她,让她赶到另外一个酒吧和几个朋友一起 聚一聚。

朋友约的酒吧不远,从酒吧隔壁的一条巷道穿过去,步行十 分钟的样子就能到。于是丁珊背着金属链包带的单肩皮包出了酒吧 门,绕进旁边路灯昏暗的巷道。从这里穿过直接到另外一条街上, 可以缩短不少距离。

刚走进巷道里面丁瑚就打了个寒战,也许是巷子里的温度比外面 还要低吧。于是她将外套裹紧一下,同时脚步稍稍加快。但走出不远 她就觉得有些异样,身后似乎有人跟了上来。这条巷道虽然挺宽的, 但没有一家店铺、住户。应该算是条后街,只有一些酒家、酒吧的后 门和一些公司大楼的消防通道。平时除了给酒家、酒吧送货的小车进 进出出外,一般没什么行人。所以独自在这样寂静昏暗的巷道里行走 时突然发觉身后始终跟着个人,那感觉还是非常恐怖的。

丁瑚的脚步变得急促起来。巷道不算长,只要走到另一头就是 人来人往的大街,那就安全多了。而后面跟上来的人并没有同样加 快步子追上来,这让丁瑚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自己紧张了,也许 只是很巧合地有人和自己同时想从这里走过去。

但就在她已经走到巷道一半距离的样子,前面突然闪出来两个 人影,朝着她迎面而来。这两个人出现得很突然,刚才可能是一直 在暗处紧贴住墙站着的,否则丁珊应该能看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脚步声也快了起来。丁瑚回头看了一 眼,追上来的是个身材很魁梧的身影。丁瑚快速权衡了下,她决定 转身往回走。因为后面的身影虽然魁梧,但只有一个人。而巷道挺 宽的,自己冲过去的可能性要大些。

但是她才刚刚转身,那三个人就一起冲了上来。丁瑚只来得及 顺势将其中一人推了出去,就已经被另外两个人据住了手臂。

“各位老大,有话好说,钱全在包里。” 丁瑚混过帮派,很懂 江湖上的一套。她情愿遇到的是打劫的而不是寻仇的。

“你这该死的女人,让你死你不死,那我们就来帮你。”后面 那个很魁梧的人恶狠狠地说道。

“怎么解决? ”刚才被丁瑚推出去的那个人回转过来问道。

“就近找个消防楼梯。”魁梧的人很果断地决定。

丁瑚顿时吓住了,她感到头皮发麻,腹背肌肉绷紧,后脖颈上 冷汗直流。之前虽然遭到很多恐吓威胁,却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人 会真正要对自己不利。但是今天她实实在在地遇到了,而且从那三 个人的对话里听,他们是要将自己带到高处,然后造成坠楼而亡或 跳楼自杀的假象。

“认错人了,老大,你们肯定认错人了。我谁都没得罪过 呀。” 丁珊边说话边坠着身体慢慢往前挪步。她知道如果硬坠着了 不走,那么三个人完全可以将自己这样的体重轻飘飘地架起来走, 那样的话自己反而没有一点借力挣脱的机会了。

三个人听了丁珊的话后明显出现了些迟疑,他们放慢了脚步, 而有一个撼住她手臂的男子甚至侧脸过来看她的相貌。

“我是从新加坡过来旅游的,你们肯定认错人了,放了我 吧……” 丁瑚发现这三个人出现犹豫了后,便以更加确定的语气来让 他们相信自己。但她知道这话只能是暂时扰乱一下这三个男人的判 断,最终想要借此脱身是绝不可能的,必须另想其他办法。

这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一处下坡道上,大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快 了起来。而丁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改变了状态,不但不往后坠住 身体,反而是改作身体前倾,主动加快速度朝前跑了过去。

丁珊往前快跑不是盲目的,而是看准了一个目标才这样做的。目 标是路边的一个路灯杆,丁瑜I是将自己的身体朝着那个路灯杆冲撞了 过去。在丁瑚的带动下,左右抓住她手臂的人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急促 了起来,而跟在背后的第三个人则被一下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一左一右抓住她手臂的人虽然是被带动着往前急步快走,但他 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丁瑚故意身体前倾并加速造成的。只以为是下 行坡道导致他们脚步有些收不住了,而丁瑜I只是在做很正常的挣扎 而已。

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丁顼横成一排,而这时前面恰好有个路灯 杆,中间的丁瑚被杆子挡住过不去。而三人此时的脚步越来越快有 些收不住了,想要停下脚步重新调整成前后竖排已经来不及。只能 是其中一人暂时放开丁珊的手臂,等过了灯杆后再重新抓住。

丁瑚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左边的人刚刚放开她的手臂,她这 左手臂便立刻垂下旋动了个圈。这样可以让挂在臂弯上肩包的金属 链包带稍微绕得紧一些。然后猛然上提,用力挥舞,将单肩包甩砸 向抓住她右手臂那人的脸部。

右边的人不知道黑乎乎砸向自己脸部的是什么,于是下意识松手 躲开。挣脱了控制的丁卿质势往前快速迈步,同时将肩包反手砸向左 边那个刚好绕过灯杆的人。左边的人被砸中的是胸口,但肩包的打击 力对胸口根本不能造成伤害,反倒是被那人一把捞住了单肩包。

丁瑚用力回拉单肩包的包带,包是夺回来了,但是一侧包带的 挂钩却被拉断了。而且丁瑚顺势急步朝前的状态被这么一拉一带之 后,身体斜着冲向了一侧墙壁。而等她扶住墙壁站稳脚步并回转过 身时,那三个男人已经呈一个三角状将她围堵在墙边。

“想逃,把她砸晕了抬着走,免得又是挣扎又是喊叫的,麻 烦。”刚才差点被肩包砸了脸的男人说道。

没人附和这男人的话,但是那个魁梧的男人真的拿出了一根橡 皮硬棍,晃动着朝丁瑚一步步地逼近。

丁瑚仙湖般的眼睛中有冷光一闪,她抬脚踩住拖在地上的肩 包,双手抓住金属链的包带猛然一个用力,将另一只挂钩也拉断 了。然后她将金属链包带折成双道,右手紧紧握住中间肩背处有软 皮的位置。含背弓腿,深吸口气再嗫嘴缓缓呼出。

就在那个魁梧男人将棍子举起的过程中,丁顼突然发出一声 “咿呀”的喝喊声。尖利的喊声将那三个男人一下惊吓住了,因为 声音很像李小龙。而接下来金属链包带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快速抽 打,则让三个人连惊吓的机会都没有了。

丁珊舞动着金属链包带,她仿佛看到自己回到了军官俱乐部的 游泳池边上,她仿佛看到李小龙在片场上挥舞双截棍。而渐渐地, 她看到的这两个影像汇聚到了一起,汇聚到现在真实的丁顼身上, 让她既有舞蹈般漂亮的攻击动作,又有制敌于瞬间的坚定和狂狠。

三个男人最开始还试图从狂风暴雨般的链影中突入,再次控制 住丁珊。但紧接着他们发现自己连逃走的可能都没了,完全被挥舞 的链影覆盖。很快,三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其中有两个在痛苦地辗 转呻吟,还有一个则像死了似的一声不发。

当狂风暴雨结束之后,留下的只有满地的落叶和檐下犹在滴挂 的水滴。此刻满地的落叶是那三个男人,还有他们身上落下的衣服 碎片。而犹自顺着丁瑜I手中的金属链滴挂下来的血珠,就如同檐下 滴挂的水滴。

这是丁瑚最为凶狠的一次攻击别人,因为她要保命。这也是她最 后一次凶狠地攻击别人,因为那一次四溅的鲜血、绽开的皮肉让她从 心底生出一种不忍。也是在那一天的晚上,她开始觉得这种击倒别人 甚至夺取别人生命的方式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这世界上应该 有宽容、慈悲的方法可以用来更好地解决问题。

这个遇袭事件丁并没有报警,她觉得这样做可以给要对付自 己的人一点回旋余地,逼得太紧只会让对方采用更加极端的方式来 对付自己。所以除了丁的家人和一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外,并没有 其他人知道她遇袭这件事情。

为了避免再遇到麻烦和惊险,之后丁珊一直都在离家很近的爱 迪酒吧喝酒。而且她也开始注意控制饮酒量,开一瓶酒喝到一半就 不再继续,将余下的酒存放在酒吧里果断回家。所以有段时间爱迪 酒吧里丁瑚的存酒品种多达二十几个。

也正是因为存的酒太多,所以丁51每次到酒吧里点酒都不知 道自己是否有这种存酒在,要服务生看过后才知道。而不久之后的 一段时间里她不管点什么酒竟然都是有存酒的,这让她感觉有些奇 怪,还专门问了下服务生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因为只有这样开过的存酒才可以做手脚。因为只有 在存酒中做了手脚,才能采用另一种方式来达到别人用其他方式达 不到的目的。

丁瑚的饮酒量再次变得无法控制,而且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最高 量。可即便这样她依旧无法感到满足,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直到 有一次别人给了她一支含有大麻的烟,她才重新找到了愉悦感和舒 适感。

于是丁瑜I一下子陷入了又一种磨难,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 的。而最终的目的是要让她在寻找愉悦和舒适的过程中逐渐丧失意 志,然后被别人掌控或摧毁。

酒精和大麻将丁珊推入了阿鼻地狱,她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一副 状态。本来是个最爱美的女人如今却完全不顾形象,每天不是被酒精 醉倒就是被大麻熏昏。这种状况持续了近一年,最后就连丁瑚自己都 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了。她的意识和思维都开始变得混乱,记忆力 也快速下降,好多次遇到非常熟悉的朋友都认不出来了。而这段时间 中她虽然也接到一些片约,角色也很是重要,但是从片中的表现很明 显可以看出,她的表演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灵气。风头完全被其他角色 压住了,天生就有的一种气势、气场已经不复存在。

1975年年初,唐太和大姐觉得丁瑚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是强 拉了她去了医院。在多个医科诊断之后,她的诊断资料被转到了精 神科。

“你酗酒? ”医生边翻阅检查资料边问。

丁珊麻木地点点头,她那双仙湖般的眼睛已经呆滞恍惚,就像 被一片浓厚的云层笼罩。

“你还吸食大麻? ”

丁瑚依旧麻木地点点头。

“什么?你还吸大麻?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太和大姐都极为 意外,他们虽然知道丁瑚在李小龙去世之后一直精神萎靡、以酒浇 愁,但从来都不知道她还在吸食大麻。

丁瑚迷茫地看着妈妈和大姐,眉头艰难地皱着,嘴唇痛苦地抖 着。她这是在试图回答唐太和大姐的问题,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开始吸食上大麻的。

“综合各科诊断的结果,丁小姐的问题是出在精神方面,通俗 的说法叫刻意性自损。这是一种故意自我毁坏和逃避真实状态的精 神疾病。”

“很严重吗? ”唐太不无担心地问。

“很严重,像她的这种精神疾病一般是由于遭受突然打击和负 载了巨大心理压力造成的。再加上之后的酗酒和吸食大麻,已经对 大脑局部造成实际损伤。从她现在的样子来判断,应该已经丢失了 部分记忆。而如果再不戒毒戒酒并加以治疗的话,丁小姐将会永远 失去记忆能力。

丁加I听懂了医生的话,但是她没有戒毒戒酒,也没有住院进行 治疗。因为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所希望的,忘却也许是排解心中苦痛 的最好方法。

虽然医生强烈建议住院治疗,唐太和大姐也再三地劝说,但是 丁顼怎么都不愿意配合。最终只同意开一些镇定的药物带回家,自 己尽量按时服用。

真的没人能劝说丁瑚,更没人能阻止丁瑚,她依旧我行我素出 入酒吧酗酒吸大麻。而当她患有精神病的消息传出之后,一些朋友 一下子就疏远了她。这也难怪,谁都不会愿意和一个酗酒吸毒的精 神病玩在一起。特别是一些具有影响的明星、大亨,他们都需要保 持自己良好的公众形象。所以那时候最愿意接近丁瑜I的只有酒吧里 的酒保和那些偷偷卖大麻给她的人。

而有一个晚上很是奇怪,丁瑚坐在酒吧里已经喝光整瓶的洋酒 了,却还没有一个兜售大麻的过来和她套近乎。而那些身上本来多 少总会藏一两支大麻的酒保、侍应今天也都说没有。于是丁开始 变得烦躁起来,陷在大沙发里辗转反侧,样子非常难受。

当丁瑚开始狂喝第二瓶酒时,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大大咧 咧地坐到了她的旁边。这人不打招呼也不说话,而是先掏出个烟盒打 开,从里面拿出一支支大麻烟整齐地排放在沙发前的矮几上。

丁瑚根本没有看坐到旁边的到底是什么人,眼睛只是盯着那些大 麻烟。她也一句话都没说,等烟盒里的大麻烟全部都排在几面上后, 她大概估了下数量,然后伸手从挎包里摸索着往外掏钱包。

钱包还没从挎包里掏出,就被坐旁边的男子用一个手势阻止了。

“这些货是非卖品,你只要给我签个名,那么这些就都是你的 了。”说完这话,那男人将一张纸连同钢笔放在了丁瑚的面前。

丁瑚开始以为遇到要签名的粉丝了,于是想都没想就把笔和纸 接了过来。可拿到手之后她却发现那纸上已经写满了文字。丁环强 睁着已经有些蒙胧的醉眼,草草扫看了下纸上的文字,看出那张纸 是一个类似声明的文件,内容和李小龙死亡事件有关。丁瑚虽然看 得很含糊,但是她却注意到了其中的一句话:“我给李小龙吃的是一 种提升性欲的春药,而且剂量很大。”

“这是一个谎言,他们要我签字证实这个谎言到底是出于什么 目的? ” 丁瑚心中暗想。虽然她有可能已经损坏了大脑,丧失了些 记忆,但她还没有真的变傻,应有的判断力和警觉性依旧保留着。

“签个名字就行,签了这些大麻就都是你的了。如果不签, 那么从此以后你就算有再多的钱,我都可以保证你在香港再也买不 到一支大麻。”那男子很悠闲的样子,就连威胁的话都说得轻轻淡 淡,应该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丁顼握住了钢笔后段,另一只手慢慢将笔盖旋下。

坐在旁边的男子很释然地将身体往后靠上沙发背。他知道丁瑚 会签的,事情的结果会和他策划的一样。

“咿呀!” 丁珊I的这声喝喊低沉而嘶哑,没了以往的清亮高 亢。但是像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发出如此愤怒、抗争的喝喊,则让 人感到更加强烈的意外和震惊。

随着这声喝喊,她握住钢笔的手如闪电般地一个反甩,直奔男子 刚刚靠上沙发背的面门而去。速度还是那么快,甚至在酒精和愤怒的 双重刺激下,比以往的动作还要快。那男子根本无法躲闪开,只能下 意识地闭眼、张嘴,等待着疼痛的来临,准备着痛苦的惊呼。

握着钢笔的手紧贴着那男子的面颊而过,将钢笔深深戳进了沙 发的靠背里。

“如果再有下一次,这钢笔会从你眼睛插进去。"丁顼的威胁 也说得轻轻淡淡的,但给别人的感觉却更加真实。

钢笔兀自钉在沙发背上,而那男子的脑袋则靠紧在沙发背上, 动都不敢动。他紧闭着的双眼在紧张跳动几下后赶紧睁开,惊恐地 朝丁瑚大睁着。而一直半张开的嘴巴始终都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只 是在快速地喘息着。

“顺便提醒一下,我有医院确诊的精神疾病,就算无缘无故地 伤了你杀了你也只是需要住院治疗,不会去坐牢。” 丁瑚继续轻轻 淡淡地说。

“对、对。我……”那男子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个事实。

而当丁瑚镇定地说完这些话后,她的样子一下变得狂暴起来。 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扬手远远地泼洒掉。刚才她的喝喊声已经惊 动了周围的一些客人,而现在她将酒洒到了更多客人的身上,在酒 吧里引起了一阵小骚乱。

泼洒掉酒后,丁瑚单手提裙,抬起一只脚来,将厚厚的高跟鞋 底落在沙发矮几上。重重地踏住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大麻烟,并且 用力碾踏了两下。然后用带有血色的眼睛环视下周围,朝着那些用 很奇怪眼神看着自己的客人们狠狠地喊道:“戒了!都戒了!你们想 要把我毁了吗?那我就偏要好好地活着!”

丁瑚是在酒吧里被点醒的,那张满是谎言的声明让她突然意识 到些什么。但当时她其实并没有能马上想通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 自己被当成了一种工具,或者是达到别人某种目的的一个途径。这 件事情与李小龙的死有关,然后又是采用这种威逼利诱的方式要自 己说谎,那么其中肯定是有对李小龙或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存在。

而之后丁瑚用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来想事情。这三天三夜幸 亏是有医院带回来的镇定药物,这才让她可以在没有吸食大麻和大 量饮酒的状态下对一些事情和现象进行思考。然后在唐太和大姐的 不断提醒帮助下,她终于是回忆起一些东西,整理出一些思路。

从一年前遇袭,到后来不知不觉中就吸食大麻上瘾,再到有人让 她签署一个满是谎言的声明,这些事情越来越清楚地表明是有人在为 了某些目的刻意操纵,而绝不会是个别李小龙的狂热崇拜者所为。

说到目的,那无非是出于利益或声誉。李小龙虽然死了,但 是他的武学思想还在,传承他武学思想的协会、派别有很多,世界 各地崇尚、崇拜他武学思想的人则更多。所以李小龙留下的无形 资产仍是一个巨大金矿,就“李小龙”这三个字的概念可以有无数 延续、附属、拓展的一系列产品。而为了更好地挖掘这个巨大的金 矿,有很多人需要李小龙的死是英雄的、伟大的。

但是李小龙的死含有太多的负面信息,这些信息是会影响到他 武学传承的信服度和关联产品的价值。所以有人要排除负面信息, 重塑李小龙的形象。而丁瑚正是产生负面信息的关键,如果她自杀 了,或者被毒品、酒精毁掉了,那么别人就可以将李小龙的死亡原 因以各种方式栽赃于她。说成是被她故意加害、无意伤害或者被迫 谋害,这样接下来也就可以重塑李小龙完美的英雄形象了。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李小龙死之前丁瑚曾给他服用了一种 药效比阿司匹林猛烈的止痛药最初调查时自己如实 陈述,结果这种药受到很多人的质疑和怀疑,药品制造商的声誉和 利益受到影响。而后来邹文怀、朱博文的陈述与自己都有所出入, 这背后似乎存在一些蹊跷。由此推断制药商那边可能也在做着些努 力,希望自己可以忘记一些事情或者直接承担罪责。

当然,其他肯定还有一些方方面面也是想让自己永远闭嘴的, 只是丁瑚已经损坏的大脑还未能发现到。

直到这个时候,丁瑜I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陷在一个绝境里, 而且在自己根本没有觉察的状况下被一步步推向悬崖。

世事往往如此,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处于绝境之后,反会激发 出求生的欲望。丁珊也一样,她断然坚定了信念:“拯救自己,逃离 地狱。”

有人说坠入地狱很痛苦,因为会在十八层地狱中的某一层受苦 受难。但是要想逃离地狱的话则会痛苦十八倍,因为那需要在每一 层地狱中煎熬一遍。

丁瑚从地狱中逃出来了,当她重新风姿绰约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时,她说她这次至少死了三回。很难想象戒毒、戒酒、治疗精神疾 病三管齐下是怎样一个痛苦的过程,但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她当时 是怎么熬过来的。而这几个人都被她一再关照过,绝不对外说出那 是怎样一番情形。因为丁珊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最惨、最衰的样子, 她想让人们只记住她最为艳丽的一面。她要告诉所有的人,就算磨 难再深重百倍,她的心依旧是鲜活的。

根据李小龙的武学思想,逃脱永远不会是结束,逃脱只是第一 步,紧接着应该是反击。而最成功的反击也就是最成功的逃脱。图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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