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郭成尧传

郭成尧,号述唐( 1895〜1941 )。黑龙江省拜泉县人。武术大师陈子正的得意弟子,善鹰爪拳,尤精“岳氏散手”中的技

击之术和剑术。

郭公1915年考人黑龙江省第一中学读书,当时恰逢武术大师陈子正在校执教。郭成尧在人“一中”前从未接触过武术, 但一见陈公精湛的武艺,爱之若狂。从此他便抓紧一切时间锻炼,甚至在会客时也是一边谈话,一边比划拳路,被同学讥为 “疯子”。

郭公自幼右腿微跛。陈公见他有疾在身,尚如此着迷于武功,甚为感动,即倾心相授,言传身教。在陈公的耐心教授 下,武功进步很快。尽管如此,从不贪多贪速,一路散手,少 则一两个动作,多则也不过七八个动作,每学一路,他总要花 上一两个星期的时间,由练法、用法到变法,认真研究,从不 急于求成。

中学毕业后,即留校,代师在本校教授武术。为了进一步 探求武术的奥秘和加强自己的功底,任教三年后,决意辞职, 归乡专心苦练,并特约同门至友由述孔共同切磋武功,精益求精。

郭公在“一中”时,每与陈老师散打,总有拉腿之弊。有 残疾的右腿不是被老师踢中,就是被踩住而进退不得。为了克 服这一弱点,他改在冰上练拳术,并对残腿苦下工夫。在练习 过程中,他不知跌过多少次,吃尽苦头。然而功夫不负有心 人,再与陈公对打,病腿再也不是弱点,反被誉为“神瘸子”。 为练两手的抓力和穿掌功夫,他用半缸胶泥加水搅合,每曰插 掌、抓泥过百次。日久水分蒸发,泥已板结,但仍插练不止。 在准备北京之行时,家人欲将缸中之泥铲出,移作它用,然而 刀铲插人却很困难,最后还是郭公用掌插人坚泥中,一把把将 其抓出。有一次在众人面前演试武功,让载重二千斤的铁轱辘 车由他前臂中段压过,骨肉无损,只压了一道白印。郭公不但 练得一身武功,而且在武术理论上也有所建树,还在“一中” 任教时,就和师兄弟由述孔、王斌震、曲己新、崔瑞吉等共同 编写出了《鹰手拳谱》一书,后又撰写了 “通臂要旨” 一文。 在书中,提出了关于区分内家、外家功夫的个人见解。书中的 内功总论写道:“我国武术派别甚繁,然未有不以气功为主 者,气功即内功也……内家与外家之分在术而不在气。讲气者 未必皆是内家……”书中还专论了 “沉静”与“自然”在武术 中的重要意义。并与由述孔博采了 “岳氏散手” “通臂”“太 极” “八极”之长,创编了“岳氏八翻掌”。此后他还创编了 崩抖力极强、气魄雄伟的“龙拳”和“断虹剑”等。

郭公为人谦虚,并不因自己取得的成就而固步自封。为了 光大中华武术,于1925年来到了北拳荟萃的古都北平,前往有 名的北平体育讲习所报名学拳,以求深造。按该馆常例,馆长 要亲自测试新学员的功底。当郭公练完一路拳后,馆长大为赞 赏,当即请来馆内全体拳师,请郭再次表演,得到拳师们的高 度评价,并被聘为教师。后任北平国术馆内二区国术社社长。

郭公来北平后不久,考人民国大学法律系。在校学习期

间,他曾兼任该校武术教师。毕业后他先后在“师范学校” “女子师范” “体育专科学校”等处任训导主任,讲授国文并 教武术。教学中甘为每个学生“递手”(即当学生的靶子)。 由于他的耐心教授,使很多进步青年和爱国志士提高了身体素 质及技击能力。如他众多学生中的张泰来,一直从事党的地下 工作,后来在新疆壮烈牺牲。高之泰,参加了北京西山游击 队,在对日作战中,为国捐躯。

郭公武功精湛,技击能力很强。还是在“一中”任教时, 当地有一位清朝将军的后裔勃某,称雄于武术界,因郭公教拳 术未去投帖送礼,故百般刁难,定要比武论高低。郭成尧只好 登门拜访,不想勃某先是傲慢不为礼,后竟先发制人,以虎形 向郭公猛扑而来。郭公速起身作“叶里藏花”式,将勃面部穿 成血洞数处,勃当即昏倒在地。还有一次,一位当地驻军武术 教官闻名而来,其人身材高大,见面未答数语,就是-个迎面 掌向郭头面部击来,只见郭公头一偏,手未举,足未抬,腰身 一抖,其人突然被摔了出去,虽仰面朝天,尚不知自己是如何 倒下的。

郭公不仅在徒手技击上有专长,而且在剑术上也有很高 超的技能。一次,一位上海武林剑客慕名来访。此人号称 “剑仙”,他剑似流星,宽袍亦随之疾飞飘舞,确有剑仙风 范。后客主各执竹剑交手。客挺剑直刺,只见主人手腕一 抖,两剑相交,“啪”地一声,客剑早已飞出数步之远。主 人忙请客人重新执剑,不想连攻三次,剑皆脱手,客人心悦 诚服。

郭公在武术上的观察和判断能力很强。只要把来人由门外 请进中堂,虽不相识,但转瞬之间,即可判断出对方功夫的深 浅,武艺的高低,甚至判断出是练什么拳的。有些人闻名而来 并要决一雌雄,但常常是一经谈论,即诚服而去。只因来者的

拳路、腰身四肢的功底均被说中点破,自然甘拜下风。

郭公武德高尚。在《鹰宇拳谱》总论中的“拳术之历 史” 一文中,历数我国民族英雄事迹,其忧国忧民之心跃然 纸上,并提出了“欲强其国,先强其身”的口号。对于武术 同道的比赛,他常说“打的宽不如交的宽” “伤人不如制 人”等等。

他一生从未因私而斗。他很注意对弟子的武德教育。有 一位过路弟子(只学了一二路散手)学得虽少,却很下了一 番工夫,回山东老家不到三年,竟将所在县的几个拳师击败, 甚是得意。郭公知道后,严厉地批评了他,并责令他向各位 拳师登门道歉。经常有一些武林落魄人物,虽不相识,也慕 名求助。郭总是尽力相助,四处奔走,为之寻谋工作,临别 还要资助路费。有时钱不凑手,甚至让家人典当衣物。他虽 乐于助人,广交朋友,但从不愿结交权贵。奉军进关,万福 林花三千大洋购一住宅奉送,但郭公不但不要,而且避而不 见。白崇禧多次函电请郭公去其部任职,后又电请其长子郭 宪亚去白部任教,虽有高官厚禄,但终不为所动。“九_一 八”事变后,作为黑龙江人的郭成尧义愤填膺,他不满蒋介 石的不抵抗政策,不甘心做无家可归的流亡者。面对国土沦 亡,他把民族义愤全部灌注到拳术之中。他创编一路精妙剑 法,取名“靖日剑”,以示战胜日寇的决心。这路剑法在东北 叫做“惊一剑”(因东北口音读“一”同“日”),当时练者 颇多,以此激励斗志。

郭公一生最大的愿望是消灭日寇,打回老家去。可惜壮志 未酬,宏愿不果,1941年7月便与世长辞,终年仅46岁。

郭公同许多武林前辈一样,武而不傲,视同行如兄朋,视 武技为至宝,获至宝而不为私。这种高尚的武德,实应为我们 所继承。(郭宪和}

第六节郭宪亚传

郭宪亚祖籍黑龙江省拜泉县。鹰手拳派第 四世传人郭述唐先生的长子。原北京中医学会门诊部内科医 师,鹰手拳派的著名武术家。郭宪亚先生的童年是在故乡度过 的。母亲早逝,父亲长年在外,只有祖母带着他和小弟一道度 日。先生回忆时常引《陈情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母 孙二人、更相为命”来形容当年的情景。1921年,郭述唐先生 辞去黑龙江省第一中学武术教员的职务,约好友由述孔先生 (现齐齐哈尔市政协委员)一同返乡,潜修武功。这给刚刚八 岁的郭宪亚带来了难得的学习机会,于是拜由先生为师,朝文 暮武,为一生的进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经过八年的学习和锻 炼,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人黑龙江省第一中学,1933年又随父进 京,复考人北京体育专科学校,并拜太极名家、北平国术馆馆 长徐禹生先生为师。

1936年,国土沦丧、民族危亡,郭宪亚和同学们一起走上 社会,为挽救民族而疾呼。他的身影出现在北京体专学生赴南 京请愿抗日的队伍中,留下了“何惜碧血保中华”的慷慨诗 句。看到国民党政府的腐败,使郭宪亚十分愤闷。当白崇禧来 电请他和郭述唐先生一道去广西任教官时,他和父亲一样拒绝 了邀请,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而决计留在北方,为培 养抗击日寇的人才多下些苦心。这时,他已从体专毕业,先后 在北京师范学校、第一中学等处任武术教员,并在华北体育运 动会和两次全国体育运动会上以精彩的武术散打表演闻名于 世,博得各派拳家好评。

“鹰爪王”陈子正曾提出“强国健身”的主张,使郭宪亚铭记难忘,并奋力在武术教学中体现。“七•七”事变后,武 术教学受到日方百般刁难,他们惟恐学生接受训练后不仅增强了体魄,而且会激发起民族的自尊心和自豪感,不利于他们对 学生的控制。武术界受到压力,郭宪亚也受到威胁,但他仍利 用各种机会向国人传授武功,鼓舞民族精神。1940年,他受中 国武术界同道之托,赴日比武。作为沦陷区的一名中国武术 家,他念念不忘的是以自己的搏击去显示中华民族不屈的精 神,所以从始至终斗志昂扬,没有丝毫的奴颜媚骨,大灭了所 谓“武士道”的威风。这使日本各界颇为震惊。日方多次提出 留他在日本教授武术的要求,都遭到拒绝

回到中国后,郭宪亚偶然结识了一位抗日志士——周蔚苓 老先生。周先生毕业于吉林师范大学,后自学成医,因打抱不 平,杀死一名日本人,不得已流亡在京。当时周先生已六十多岁,为人豪爽,医术高明。郭宪亚感到武术和医术都是民族的

精华,“不为良相,当为良医”,在一片赤诚的爱国之情鼓舞 下,他又拜周蔚苓为师,为保留、发掘中华民族的又一份宝贵 遗产潜心苦修。仅仅一年,他便通过正式考试,开始行医, “悬壶济世”。1943〜1947年,他回到黑龙江省,曾先后任明水 县医学会讲师、汉医会主任等职务,常常有人从数百里外赶来 求医。1950年他返回北京,在北京中医学会门诊部工作,在临 床施治和学术研究两方面都做出了成绩。

解放后,郭宪亚先生衷心拥护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他 一方面以医务为业,精益求精,另一方面则继续致力于武术的 习练与挖掘整理。他本人的武功是很深厚精湛的,鹰手拳以叼 抓为长,一伸手便见功夫。不少随郭先生练武术的青壮年并不 像现在报武术班那样是经报名就考上的,而是刚一交手便已伏 在郭先生脚下,索性不起身就认了师父。一般人练叼抓,即便 穿着衣服也很难带起风来,而郭先生夏天练习叼抓,常常赤膊做马式,左右两臂轮换叼抓,使平地轻尘随风势而游移,旁观 者则如闻裂帛之声不绝于耳。但郭先生并不因此而骄矜,他从 不卖弄花架、哗众取宠。对老一辈武术家,如原北师大的郭古 民先生,他谦恭问学,待若亲人,每月从自己的生活费中拿一 部分贴补老人。他很希望老前辈能把好拳术、好剑术传授下去, 不致随人而作古。对于一些濒于失传的路数,他都竭力抢救。 郭古民先生被他热爱中华武术之心所感动,曾将不肯外传的八 卦拳六十四手及七星杆等绝技毫无保留地传给他的弟子们。

对于新一代武术爱好者,郭宪亚先生诫以武德之训,然后 才肯教授技艺。他不以授徒为生,所以从不收徒弟一分钱。年 轻弟子读书有了困难,他还要倒贴钱让他们去买书、买笔。他 晚年患较严重的肝病,自知不久于人世,所以寄希望于青年, 希望他们能从自己身上多学些东西,希望他们能将鹰手拳发扬 光大。一般以教武术为生的老师,一路拳要教半年;而他却要 求青年人每星期学会一路拳。用他的话讲,就是“现在抓紧多 学一些,以后再慢慢去练”。他多次动笔撰写关于鹰爪拳的书 稿,却都因种种条件的限制未能如愿,至死仍感到遗憾。如果 知道其胞弟已实现了他的遗愿,先生于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郭宪亚先生不幸于1964年便离开了我们,时年51岁,正是 年富力强、大有可为的年纪,每念及此,令人感慨不已。笔者 曾在少年时随先生习武两年有余,从原来每周都得请病假,变 成颇有几分英武气概,均因深受先生的恩泽。我随先生不仅练 武,也习文,也学医,虽然都只学得皮毛,却在其后的人生道 路上都发挥了一定的作用。特別是先生的品德情操,是我毕生 不能忘怀的楷模。

我和几位同时学武的少年,现在深感对不起先生的是,我 们在先生去世后渐渐都荒疏了武功,如今只能以纸笔聊寄情 思。这使我想起先生的一句话:“中国武术的每一家都是各有
千秋的,拳都是好拳,关键看练不练,练的功夫如何。”鹰手 拳法不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取胜,而以实实在在、扎扎实实 的功夫见长,更需要把握住这个关键。先生在我的心目中是一 个没有那么多传奇色彩、但又真正见功夫的武术家,我希望读 了《鹰手拳》的武术爱好者们能像他那样,不去追求令人目眩 的所谓武术的神妙,而是痛下苦功,使中华武术能以坚不可摧 的姿态,出现在世界各民族的竞技之林。(王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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