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生产中,门户以二元对立的结构化运作方式,交相并用了“一 人独创与集体生产、独学一门与游学他师”,并在这些对立因素的互动、 二元选择性或双重对立的运作中生产武术的新技术。

(一)一人独创与集体生产

从生产者来看,门户二元对立的文化生产,既有一人的独创,也有多 人、多代人的共同创造,是一人独创与集体生产的合成,其辩证关系是一 人独创后必定有集体的再生产,集体生产中也有每一具体人的生产。

首先是“一人独创”。如杨式太极拳的杨露禅、螳螂拳的王郎、白鹤 拳的方七娘等,作为新流派、新拳种的创造者(创拳者),他(她)们以直接 的方式生产新拳种新流派,也以间接的方式影响武术的文化生产。一方 面,他们所创新流派直接地影响了拳种的面貌,使新流派成为人们认识 该拳种的窗口、甚至是拳种的代表;如杨露禅生产的杨式太极拳,在增添 太极拳新枝的同时,也是人们接触太极拳的向导,甚至成为人们认识太 极拳的框架。另一方面,他们所创的新拳种间接地影响了武术的面貌, 如王郎的螳螂拳、方七娘的白鹤拳,在他们为武术增添动物意向的同时 (技击方式的动物化,活动方式的趣味性),他们还为武术的文化生产指 明了仿生学转换的生产方式。总之,没有这些创造新流派和新拳种的代 表人物,也就没有这些流派和拳种在武林的知晓度与习练的普及率。

“一人独创”的二元对立在于,一人所创必然面临多人传习以及独创 后的集体创作。一方面是传习者的二度创造。除了多人数代共同创造 拳种(如华拳)之外,一人独创的流派和拳种也面临多人的再度创造。因 为,独创之流派和拳种必然面对多个门户无数师傅的传授以及难计其数 的多人的习练;并且,经过多人身体练习、体悟之后的独创,也就存在着 同一文本的多种解读。对武术新理解、新体验的练有心得,在形意拳名 师尚云祥眼中,是练拳成功的标志,是门户成员习练旅程的界碑。他这 样对李仲轩说:“什么叫练拳练出来了?就是自己能创拳了。你给我编

个口诀听听。”为了引尚云祥教他,李仲轩编了一个蛇形拳口诀:“背张腹 紧,磨膝盖;浑身腱子,蹭劲走。”①换言之,无论是传拳者还是习练者,每 个人都不同程度地以生产者的身份与创拳者发生关系(其关系详见随后 “社会空间”的分析)。另一方面是传习者的分享式生产。作为创拳者所 创拳术的传授者、习练者,他们在分享他人经验的同时也生产了自己的 新的意义,并且是以新意义的生产分享创拳者的经验。传习者的生产与 创拳者的生产,是有差别的生产,是分享式生产。虽然,每个武术人(无 论是传授者还是习练者)都从创拳者拳术的传习中解读新意义、生产新 体验,但是他们生产的产品在销售的范围、品牌的知名度上还是与创拳 者之作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产品的差异也是他们与门户代表人物距离的 反映;虽然,大多数传授者和习练者武术新体验的生产都局限于“自产自 销”范围,服务于持续习练的精神支柱,作用于传拳者对习练者的启发式 教学(以传授者的新体验作为引擎,引发习练者新体验的火花);但是,只 有库恩眼中代表人物的新体验才能进入流通领域,成为武术超市供人消 费的武术商品,成为众人体验武术的阶梯。②

其次是“多人、多代人的共同创造”,如杨式太极拳是杨式祖孙三代 共同创造的结果。杨式太极拳在杨祺禅根据习者新变化对陈式太极拳 进行了“简化动作、柔和姿势、不纵不跳”等改造后,不仅让清朝贵族知晓 太极拳,而且也以“杨无敌”之誉奠定了太极拳在武林的地位;并在得到 人们认可之后,经其三子杨健候的中架、其孙杨澄浦的大架而定型为现 在流行的“拳架舒展,动作柔和,绵里藏针,姿势顺达”的杨式太极拳面 貌。同样,华拳也是多人、多代人共同创造的产品。

作为华拳创始人,唐开元年间技击家蔡茂虽已有华拳之“术”、 却没成“套”;宋宣和年间,蔡茂后人蔡泰、蔡刚常相扑经历不仅为华

拳奠定了“乍动乍静,势无常定”、“欲进先退,敌不为防;欲退先进, 敌不为逼”等“术略”,而且根据“乔相扑”和“打套子”,他们又将华拳 之术成套有谱。

华拳的发展并未因成套有谱停步不前,而是不断丰富化、进一 步系统化。如明嘉靖年间蔡挽之提出了华拳“虚实相生,繁简相间, 开合分疆,宾主分位”的编创原则,至清代蔡公盛、丁玉山等人时,华 拳已有四十多种套路;蔡公盛还形成了华拳“腿、腰、上肢、下肢”三 十一法七十二势的身体训练系统,丁玉山也以“简以刚补,繁以柔 补”和“衬宾托主”补充了华拳技法;清末民初蔡桂勤深化了华拳“欲 发先收’’的发力技巧,蔡桂俭细化了华拳“撑、拔、张、展”的练法,灵 隐升华了华拳“以气为主,以形为辅”的“提、托、聚、沉”呼吸法。①

多人、多代共同创造的拳种流派,也是这些武术人练有心得而为拳种流 派增添新彩、推进文化转型的过程。这样看来,门户知识的生产,在生产 方式上是添加式与转型式的合成。添加式文化生产,是围绕某一主题、 集中同一母体的持续完善。如杨健候、杨澄浦对杨露禅所创之基的添砖 加瓦,蔡泰、蔡刚、蔡挽之、蔡公盛、丁玉山、蔡桂勤、蔡桂俭、灵隐等人对 蔡茂所创华拳母体的不同打磨,这种“添加式文化生产”是武术文化发展 的渐进过程,是众人的创新共同组成了该拳种的文化风貌。可见,集体 生产中也有个人创造,是众多个人创造组成的集体生产。转型式文化生 产,是武术技击范式和运动方式的首开先河、填补空白。如仿生学转换 生产的象形拳、女性化转换生产的地术与木兰拳、(杨露禅)弱者化转换 生产的太极拳,是武术的跨越式发展过程、顿悟阶段;“转型式文化生产” 为武术带来了新的气象,呈现出新的文化形式、技击方式和艺术表现的 新类型。

(二)独学一门与游学他师

对具体的武术人而言,门户以技术为主线的文化生产,在方式上既

可通过独学一门、闭关修炼,也可借助兼练他拳、游学他师,在结果是获 得新体验、生产武术新意义甚至新流派新拳种。

首先,独学一门,是武术人在一个较长时间内坚持习练某一种门户 技术,并通过一门武艺的长期研习,深化理解、丰富体验,进而可能将新 体验系统化为新的流派、新的拳种的过程。从文化生产的角度看,独学 一门,在内容上是以专一求深解,在方式上是温故而知新,在时间上为长 期体悟,在练习方式上多用闭关修炼(或隐居式自修),在师生关系上常 常是多年追随一师。

尚云祥要拜师,李存义说:“学,很容易,一会儿就学会了,能练 下去就难了,你能练下去吗? ”尚云祥说:“能。”李存义只传了劈、崩 二法。隔了十一二年,李存义再来北京,一试尚云祥功夫,感到很意 外,说:“你练得纯。”对别人说:“我捡了个宝。”从此正式教尚云祥。①

其中,在独学内容上,当不少人克服其他门派技术吸引、以一门武艺的精 练生产新体验时,尚云祥则将独学集中于有着五行十二形形意拳的其中 二法,并且一练即是十一二年的自修;尚云祥这种“专一深解、学深后学 透”的独学,也赢得了其师“练得纯”的赞誉。可见,武术的文化生产,对 习者而言,并不在于“学会什么”,也不完全取决于“学会多少”,而在于 “练下去”以及由此产生的新意义。同样,在独学的“追随一师”上,在尚 云祥将李存义所授劈、崩二法持续地“练下去”的同时,独学一门的唐维 禄以八九年的长工,伴随李存义,不仅旁听了李存义的教学、习得了李存 义的真传,而且也练出了功夫。

唐维禄早年练燕青拳,后到天津欲拜李存义为师,李存义不收。 唐维禄便给李存义做长工,留在国术馆做了八九年杂役,结果李存 义发现正式学员没练出来,唐维禄却练出来了,说:‘‘我的东西你有

了,不用再跟着我,可以活你自己去了。”便将唐维禄列为弟子。

浏览1,098次

    <<   上一篇   下一篇   >>     

发表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
  • 牡丹园/花园路校区(海淀区)

    查询地图 公交/驾车去这里
  • 首都体育学院校区(海淀区)

    查询地图 公交/驾车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