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河北武术之乡研究

河北地域是全国有名的武术之乡。在国家体委1991年评定并命名的全国首 批35个武术之乡名单中，就有河北省沧州市、永年市、南宫市和天津市南开区光 荣入选；紧接着，河北地域的河北省深州市、文安县、邯郸峰矿区和天津市西青区、 河西区、红桥区以及河北省大名县等也先后人选。目前，河北地域中的武术之乡 共有11个之多，占全国武术之乡总数的12.5%。数目众多的武术之乡，同样构成 了河北武术中的一个显著特点。考虑到河北省沧州在近代中国武术重要地位和 作用，本书特选取沧州作为河北武术之乡的代表，进行个案研究。

―、沧州武术历史发展概况

沧州市地处河北东南部，东临渤海，南接齐鲁，北倚京津，号称京津南大门，历 史上是兵家必争之地、商贾云集之处、人犯流放之所，人们习练攻防格斗之术以求 生存，强焊之武风，历年久远。沧州民间武术，兴于明，盛于清，至乾隆时，“武术之 乡”已形成，至清末，则声扬海外。据统计，沧州仅在明清时期就出过武进士、武举 人1800名之多。①乾隆年间已成为华北一带的武术重镇。1992年，沧州被正式命 名为全国首批“武术之乡”。2006年，沧州武术又光荣人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 化遗产名单。沧州始建于北魏熙平二年(公元517年)，经历代沿革，地域隶属多 变，新中国成立后曾一度划归天津，今沧州“武术之乡”，含河北沧州地区和沧州市 所辖县、市。

战乱催生的尚武之风

历史上的沧州属于畿辅重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要，战事频仍，生灵涂炭，民 众不得已纷纷习武技以自存。武风尤盛。民间武风，为封建王朝所畏。《汉书• 龚遂传》载，龚遂出任渤海郡(沧州前身)太守时，曾告示乡民“卖刀买犊，卖剑买 牛”。至隋唐时，此地匪劲之风愈强，“俗俭风浑、淫巧不生，朴毅坚强，果于耕战”。 元皇庆元年(1312)十一月，沧州乡民曾与蒙古军发生激战。明建文元年(1399)“靖 难之役”，沧州乡民多被杀戮，更激乡民武风。明正德十五年(1520)，也曾下“严沧 州捕盗之令”。崇祯二年(1629)除夕夜，清兵突袭沧州，民遭重劫。在这种因素的 激发下，沧州武风愈烈，至清代中期，沧州民间武术已迅速普及，练武之场所遍布 城乡各地。光绪二十二年(1896)和二十四年(1898)，清政府支持英、法在沧州建起 教堂，当地人民为反赃官，灭洋教，又兴起了声势浩大的义和团运动，设坛练武，广 演武技，这一运动虽然后来遭到了失败，但是对于沧州武术发展却起到了重要作用。

旱涝交加的“九河下梢’

历史上，沧州因地处“九河下梢”，土地瘠薄，旱、涝、虫灾不断，正常年景，许多 人家糠菜半年粮;重灾之年，流浪乞讨，卖儿鬻女者不鲜;许多壮丁,无奈以贩盐维 生，而官府缉拿甚严，民求生不得，必然反抗，反抗则必习武事。

所以，乾隆《沧州志》中也曾载有：“沧邑俗劲武尚气力，轻生死，自古以气节著 闻。承平之世，家给人足，趾高气扬，泱泱乎表海之雄风。一旦有事，披肝胆，出死 力，以捍卫乡间，虽捐弃顶踵而不恤。”同时，古之沧州，沿渤海方圆百余里，均系芦 荡荒滩，人烟稀少，是犯军发配之地，不少朝廷要犯皆借沧州民众强悍喜武之俗隐 姓埋名，传艺维生，所以，沧州古有“远恶郡州”之称，明时又有“小梁山”之号。因 为京杭大运河纵穿其境，明清以来沧州又曾是官府巨富走镖要道，所以当地镖行、 旅店、装运等行业兴盛。各业相争，有高强武技者方可立足，清末传扬四方的“镖 不喊沧”，便是当时沧州武术之盛的反映和写照。沧州又系多民族杂居之地，在旧 时代的漫长岁月中，由于历史原因，汉族与其他少数民族也曾发生过隔膜、误解与 磨擦，民族之间曾经的不快与当今的融合交流，从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当地武术的 发展。

(三） 因武扬名的“募兵之习”

由于沧州武名远扬，历代军旅来此征兵者屡见不鲜。特别是近代以来，一些 旧军阀更是争先恐后前来寻募武林高手，对于当地的浓郁武风同时也起到了推动 作用。例如，民国七年（1918)，直隶督军曹锟为扩充其势力，在沧招募武士 50多 名到其武术营任武术兵；民国十四年（ 1925),直隶督办李景林部在沧县举办武术 表演，招选武术人才；民国二十年（1931),东北军张学良部在沧县举行民间文艺武 术大会，募集武功高手等。民国十七年（1928)，沧籍国民军陆军上将张之江任中 央国术馆馆长，大力提倡强身御侮，强种救国，沧州武林人士人馆任教或深造者多 达近百人，同时当地还有省、县建国术馆或民众教育馆等，纷纷倡练武术，“把式 房”遍及沧境城乡，习武者甚众；民国二十五年（1936)，当时的河北省政府主席宋 哲元也曾派员在盐山举办比赛，选拔武术教官等。①

(四） “以武会友”的开放发展

沧州武林人士，一向豪爽好客，同时也比较注重内外交流，思想比较开放，善 于吸纳各地武术精华。一般的武术之乡通常是某一个拳种比较突出，沧州呈现的 则是多个拳种齐头并进的繁荣局面。以前，“挂棍”、“打擂”等武术交流与比试活 动在沧州较为盛行，极大地促进了当地的武术发展。沧州人民重武、爱武，对于外 来的武林同道也表示欢迎，凡来沧授艺者，往往热情款待，同时又有不少沧州籍人 士周游祖国各地，或镖局走镖，或授徒民间，或传艺军旅，在广泛的寻师访友与擂 台比武中，他们都表现出了突出的武术成就，其中，霍元甲、大刀王五的影视风采，

①沧州武术志编纂委员会:《沧州武术志》，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丨3~153页。

 

丁发祥、李凤岗的武功传说，佟忠义、王子平的擂台扬威，马凤图、马英图的西北传 艺，张占魁、吴秀峰等的授徒过万等，都使得沧州武术更加锦上添花，威名远扬。 至今，沧州仍流传着许多关于当地著名武林人物的传奇故事，丰富多彩的武林传 奇同时也给沧州武术的赫赫威名增添了一种更加动人的魅力。民国二十二年 (1933),民国《沧县志•人物卷》共收人沧县武林杰出人物25名，他们分别是：吴 钟、李大中、张克明、张景星、黄四海、朱承泰、李树文、霍殿阁、韩会清、李昆、李冠 铭、李云表、丁发祥、王正谊、周长春、郭大兴、佟存、杨清瑞，孙书春、陈銮、陈玉山、 魏义武、张殿奎、刘俊峰、邵长治等。

相得益彰的武学著作

在近代沧州武术的发展中，同赫赫有名的武技成就密切联系的还有层出不穷 的相关武学著作。近代沧州武术家们著书立说的成就同样相当突出。如姜容樵 有《八卦掌》、《形意母拳》、《形意拳》、《八卦掌新义》等二十多部著作，张之江的《张 之江言论集》、《国术与体育》、《国术与国难》、《东游随想录》和《初级腿法》，王子平 的《拳术二十法》，黄柏年《龙形八卦掌》，李元智《青萍剑图解》等，它们既丰富了沧 州武术的理论体系，同时又使得沧州武术的技术与理论发展同步前进，相得益彰。



新中国成立以来的蓬勃发展

新中国诞生以来，沧州武术得到了进一步发展。1953年11月，天津全国民族 形式体育竞赛及表演大会结束后，王子平、佟忠义、王金声等被选人赴京表演团， 在中南海为毛泽东、周恩来、贺龙等国家领导人表演,受到了很高的评价；1958年 ⁹月中国武术协会成立，沧州武术家王子平担任了副主席之职；I960年，王子平及 其女儿王菊蓉随周恩来总理率领的国家代表团访问缅甸，技惊四座；同时，沧州武 术运动员在全国各级武术比赛中还多次获得金牌，如1980年全国武术观摩交流 大会上，河北队8名运动员中5名来自沧州，全队荣获四枚金牌，有3枚为沧州人 夺得；20世纪80年代以来，沧州武林人士还参与拍摄了《八百罗汉》、《康德第一 保镖》等多部武打影视作品，在其中担任了武术指导和各种角色等。近年来，沧州 武术的国际交往已经扩展到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对于中国武术的传播和弘扬起 到了积极的作用。20世纪80年代兴起的“武术挖掘整理”工作以及始于1989年 10月的沧州武术节，对于沧州武术的发展也起到了有力的推动作用。¹⁹⁹¹年出 版的由沧州武术志编纂委员会编纂的《沧州武术志》，对于沧州武术进行了全面、 详细地整理和总结，是一项极富意义的武术成果。其他还有一批武术专著，继续 丰富并完善了沧州武术的理论体系。

&国家审定的129个拳种中，在沧州广泛流传的就占52个；国家挑选了 10 种民间名拳种编定规定套路，其中的八极和通臂均在沧州主要形成和流传；武林 百杰中沧州籍人士占14位；沧州地区武术馆校、拳社共643个；在沧州境内习武 者数十万人，武术人口所占比例高达40.02%。”®新中国成立以来，在经历了短暂 的“文革”运动之后，沧州，这个著名的武术之乡，继续延续和发展着其光荣而悠久 的武术传统，如今，沧州每年举办一次旨在推动武术新人的“希望之星”比赛，每两 年举行一次武术馆校比赛及老拳师“名家名流”武术表演赛等，诚可谓“武术之乡， 武韵悠长”。2010年10月10日，沧州武术万人表演活动场面气势磅礴，形象地展 示了该地域悠久的武术传统、浓郁的民间武风以及当代武林风采。

二、沧州武术拳种流派概述

沧州武术门类及独立之拳、械，除失传者外，计五十余种，有六合、八极、秘宗、 功力、太祖、通臂、劈挂、唐拳、螳螂、昆仑、飞虎、太平、八盘掌、地躺、青萍剑、昆吾 剑、闯王刀、疯魔棍、二郎、苗刀、燕青、形意、戳脚、翻子、少林、埋伏、花拳、勉张、 短拳、阴手枪、杨家枪、太极、八卦等，“上自技击，下至内家与养生、导引、按摩、气 功、硬气功，不一而足。其术深人民间，遍及全国，远播海外，竞相演习。且传人辈 出，国手盖世无双”。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沧州武术志编纂委员会《沧州武 术志》中共收录武术门类和拳械52种。正因为拥有众多的武术拳种器械,沧州一 直在国内的武术之乡中影响举足轻重。

沧州地区的武术分布状况主要表现为两大类别：以沧州市区、郊区及沧州地 区东南部为主要流传区域的武术拳械主要有六合、八极、秘宗、功力、太祖、通臂、 劈挂、唐拳、螳螂、昆仑、飞虎、太平、八盘掌、地躺、青萍剑、昆吾剑、闯王刀、疯魔 棍、二郎、苗刀、燕青等；以沧州西部为主要分布区域的武术拳械则主要有形意、戳 脚、翻子、少林、埋伏、花拳、勉张、短拳、阴手枪、杨家枪等。太极拳和八卦掌则流 传广泛，遍布沧州各地。

三、沧州武术个案——八极拳



沧州武术历来在中华武术中占据着重要地位。风格各异的拳种流派，“镖不 喊沧”的赫赫武威,使得沧州武术一直誉满四方。在沧州众多的武术拳种中，八极 拳更是凭着独特的风格和勇武的性格而独树一帜，“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 乾坤” @的著名格言在武坛内外可谓长盛不衰。因此，本部分以沧州武术的杰出代 表——八极拳作为个案研究。

(一）“八极”、“开门”，众说纷纭

关于八极拳，一般认为其初传于“癞”，名始于沧州的著名武术家吴钟，近来也 有“岳山八极”之说，甚至也有人进行了八极拳与“巴子拳”、“吕红八下”等的对比。 “八极”一词原为古地理概念,源于汉《淮南子》“天地之间，九州八极”之说,但近代 根据该拳出手可达四面八方极远之处的特点，以“八极”二字定名。国家体育总局 武术运动管理中心、武术研究院1999年10月组织编写的《八极拳规定套路》中的 相应部分即采用了与此类似的描述。

八极拳又称开门八极拳，目前，在关于“八极”和“开门”的含意上，仍然有若干 不同的理解。《孟村吴氏八极拳秘诀之谱》称“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 其实“太极”和“八极”都是古人用以解释自然规律变化现象的哲学名词，皆非武术 用语。八极用于武术，则为“八方极远”之意。吴连枝指出，吴氏开门八极拳，通称 八极拳。“开门”之意，一是开门立户，即八极拳术由吴钟开门立户，立于中华武 林；二是八极拳的拳法套路系统完整，理论讲究“六大开、八大招”，讲究“六力合 一”的发力原理;三是开门人窍，知其理、悟其性、明其德，练之有形，用之无形，顺

 

应自然的规律，故称“开门”。①常玉刚等也纷纷撰文，认同此说。朱宝德等认为， 言拳名八极者，乃取拳中八大招之出手起脚无所不用其极也。行拳必内存八意， 外具八形，劲发八面。A意者，即警、慌、狠、毒、猛、烈、神、急也。A形者，即龙、 虎、熊、猴、燕、犬、鹰、鹑也。八面者，八方也。内存八意方可先机制胜，外具八形 始堪进退。应敌身体中正，劲发八面，不偏一隅，方能稳重厚实建立而搏人。八 意、八形、劲发八面均以“极”字为宗旨，此拳名之所由来也。本拳又名开门子拳 者，盖取应敌进招均不离硬开之意也®。马明达则认为，以“八极”作为拳种的名 称，其蕴义并不仅仅在“八极拳有出手四面八方，可达极远的地方之意”，而是表达 武术家特殊的武学意念，借以展示八极拳自身的文化意蕴，因为其除了地理的概 念外，还有别的含义，例如《庄子•列御寇》中就有“穷有八极，达有三必，形有六 府。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者皆过人也，因以是穷”之说，而根据清代郭庆藩《庄子 集释》卷十的疏解，这里的“八极”即指“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个阳刚男 子的主要标志。八极拳是专讲“破门而入，贴身近战，以对方的胸腹为主要攻击对 象”的拳法，这里所谓“门”，是指两臂，“开”者，开门之谓也。

(二两系四支”，“刚猛暴烈”

自吴钟传艺于其女吴荣之后，八极拳逐渐发展为两支传习：一支由孟村吴氏 本家及其门生历代传衍，另一支则由罗疃张克明、李大中等一脉相承，八极拳的传 人从民族构成上则主要分为回、汉两系，后来，随着李书(树)文的弟子霍殿阁把该 拳传人东北以及刘云樵、李元智等传拳台湾，八极拳已经走出沧州，广泛传播于世 界各地，总体而言，目前的八极拳又可以划分为吴氏八极、霍氏八极、马氏八极、刘 氏八极等四个主要流派。随着时代发展和传承地域的变换，以上几个不同的流派 也表现出了相应不同的技术风格，例如吴氏八极的内容丰富、注重节奏，霍氏八极 的步法稳重、手法精微，马氏八极奔放开展、注重掌法，刘氏八极架低步小、蓄发明 显等，但是在同宗八极的前提下，以上的八极拳支系又都无一例外地体现出了八 极拳的简洁朴实、近身发力、刚猛暴烈等共同特点。

八极拳的刚猛武林闻名。“八极拳以六大开、八大招为主，动作简洁朴实，势 险节短，猛起猛落，硬开硬打，多肘法，多直线往返。发力爆猛、刚烈，以气催力，并 发哼、哈二声”。®其招术以挨、崩、挤、靠、戳、撼、顶、抱、裹、挂、突、击为主。动如 绷弓，发若炸雷，三盘连击，八节并用，势动神随，疾如闪电。其动作，取十大象形: 龙、虎、熊、鸡、猿、鹏、鹤、鸵、蛇、鹿。发招进手，以气催力，声助拳威。其基本功之 劲力为十大劲别:抖、缩、愣、含、惊、崩、撑、挺、竖、横。八极拳法还有独特的呼吸 及练功之术，调气、行气、意力相通，由放松到发力以行丹田之真力。搂桩、跑板、

悬囊乃其基础功。练功要求定式稳，变式快，刚柔相寓，劲力集中。®另外，还有闯 步、震脚、碾震、两仪马步蹲桩、磕桩、靠桩(背靠、肋胯靠、胸靠）、打桩、踢粧、七星 桩、顶弓掌板、抽袋、跑砖等等。八极拳的步型以弓步、马步为主，步法以震脚闯步 结合而成。八极拳的腿法要求不宜过高，主要有弹、搓、扫、挂、崩、踢、咬、扇、截、 蹬。八极拳之拳械套路主要有：八极小架、六大开、八大招、四郎宽拳、六肘头、飞 虎拳、春秋刀、提柳刀、六合大枪、行者棒等。拳械套路，可单练，亦可对练。其中， 八极拳小架在八极拳门中被看成为母系套路，即八极拳所有技术套路均由八极拳 小架派生出来。而小架又必须以“六大开”理论为基础。所谓“六大开”即：顶、抱、 单、提、胯、缠六种不同的发力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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