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武林气质
所谓“武林”，即武术界，指由那些长期从事武术锻炼 而且有较深武学造诣的大所组成的社会的特殊群落。在中国; 庙史上，武林曾经形成过独立的社会阶层，不少人以武术谋 生”如拳师」保镖、护院、教官、侍卫、江湖豪客、绿林大 盗等，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圈子0在这个鸣子里，他们有共同 的群落语汇,有大体相近的江湖阅历和文化层次，有共同的 职业习惯和兴趣爱好，由此形成了一个与其他阶层迥异的特 殊的小社会氛围。其他阶层的入乍一接触这些人，往往会感 到他们的行为方式很难理解，与常人格格不入。当然，历史 上也有不少武艺高强的人并不靠武术吃饭.而是另有职业， 如经商、务农、教书、做官、帮佣、•行医、从军、做手艺， 乃至行乞，其中以经商、务农、行医、做手艺者较多。武林 中还智不少方外之人「如和尚、道士、尼姑等,他们或以直 传宗教思想为职业.或以寺、观作为摆脱人世纷争的隐蔽之 所二这些盒林高手虽不专靠武术谋生，但由于他们长年的练二 武生涯，必然要同繇些以武术为职业的人发生干丝万缕的联二 系，有着共同的语言和情趣，所以这种人也理所当然地应归; 入武林这_社会阶层。
今天，以武术为谋生手段的人数较之旧时代巳大为滥?
少，但社会上仍有拳师、保镖、武术教官等职业存在。许多 武林高手们已不再靠教拳走镖为生，而是另有专门的社会职 业。然而，不管社会怎样变化，武林这个特殊的社会阶层依 然存在着，这个小社会中的许多入依然是按照这个阶层长期 形成的古老传统方式行事，并无实质性的变化。
他们既然有着共同的语言和爱好＞ 又具有大体相近的文 化层次和人生阅历，那末在这种小文化氛围中，必然会产生 出某种具有普遍品格的性格气质。对于整个社会来说,这种 性格气质是特殊的3对于武林这个社会群落来说，这种性格气 质又差不多具有一种普遍的意义。通过对武林气质的分析， 还耶能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挖掘我们民族传统心理中某些深含・ 不露的成分，使我们能够更全面更深入地了解我们自己，而 不仅仅局限于武术界。
坚韧个性
『练习武术，从开始学艺到技艺大成,最少也需十年功夫， 实屣上所契时日:恐怕远远超过十年之数。在这十几年乃至「 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中，习武者要经受种种筋骨之累和度肉之. 苦，高时其意志品质也要经受种种磨练九稍有松懈，则功力: 路退0经;毋如此非凡磨练的人「其个性必定十分坚韧，因为 那些嵩志稍微薄弱的人很难在武林中站住脚，或者功夫未有 成就曷•巳被淘汰净尽了 4武术行家们说，“学武的人如牛毛， 学成的人如牛角。”那些最终学成的人，其坚韧的意志是常 人所不能企及的，二人据万麓声先生讲，练少林功夫'三年小成，十年大成， 其中必须经过“三膘（胖）三瘦"的曲折过程，劲始入骨 经过"三伏三九”，劲始归根。所以练习武功的人，功成以 后极少有身躯肥胖的。在练功过程中'有时能吃能喝，气色 壮旺，有时不思饮食，面黄肌瘦①。特别是在劲力转换之 初『如由拙力转向明劲，由明劲转向暗劲，或初练内功之时＞ 都容易出现浑身乏力、气色不佳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更 宜坚持不懈，勇猛精进，方能渡过关口，功力日长“如果习 武者不明其中道理，易生恐惧、畏难之心，怀疑练功走入岐 途，或者怀疑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不敢再奋力坚持J或 者吃不了苦，没有勇气再练，往往半途而废，这样的习武者 实在不知道有多少。
武林中凡是有所成就的人，无不是性格十分坚韧，具有 超人的毅力。以形意拳而言，其动作简单质朴，步法亦甚单 调，但要掌握其精髓实在不容易'早年的几位大师无不是经 过多年艰苦磨练方才一举成名的。据传河北深县人李洛能早 年经商（一说为人种地），善拳技，后经山西祁县,遇到戴文英、 戴文雄兄弟二人，与之交手屡败。这时李洛能已三十七岁， 而戴氏兄弟年纪尚幼，李洛能欲拜二人为师，戴氏兄弟以年 幼为辞，引荐李洛能拜戴氏兄弟之父戴龙邦为师。李洛能入 藏家三年，戴龙邦仅教给他形意拳起手的-趟劈拳『还有半 趟连环拳。会形意拳的人都知道，劈拳只有一个动作，左右 互换，来回走趟。连环拳全套才十二个动作，半趟只有五六 个动作。在整整三年之中，李洛能只学了这六七个动作。如:①见万籁声《武术汇宗》132页. 果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没有耐心学下去了，可是李洛能仍然 每天苦练不辍，细心揣摩这几个动作。后来戴龙邦的老母看 到李洛能的确诚实好学，让戴龙邦悉心传授。这样，李洛能 才得以学到全部形意拳，成为一代大师，这时他已经四十七 岁了。①
河南洛阳人马学礼的学艺经历更富于戏剧性。相传形意 拳的始祖是山西蒲城人姬隆风（或作隆凤、隆丰，字际可， 1642—一1697?②）。姬隆风技勇绝伦，名震一时，但甚珍 拳秘，不轻易外传。他在家务农，从来只雇短工，不雇长工， 怕外人在自己家呆的时间长了，偷学拳术。马学礼是回民， 他仰慕姬龙风的威名｝想拜姬龙风为师，但苦于无人引荐， 又无丰厚的礼金。马学礼学拳心切，于是心生一计。他伪装， 哑巴，常常到姬家乞食。姬龙风看他身体强壮，就留他作仆 人。三年以后，这个“哑巴”突然开口讲话，拜谢师父收留； 之恩，这时人们才明白他是来偷学拳艺的。原来'在这三年「 中，马学礼白天干活，同时也偷看姬龙风走拳，夜晚就自己 琢磨着一招一式地苦练。真相大白以后，姬龙风的弟子们十 分恼火，提出与他比试，但一经交手，竟-一败北。姬龙风 被他的诚心所感动，主动让他再留四年，尽心传授，马学礼 始得技艺大成，成为河南派形意拳的创始人。
马学礼回河南以后，又传马三元和张志诚。张志诚是南 阳人厂将技艺传给自己的外甥李政“李政是鲁山人2以驮帮
① 一说李洛能并非从戴龙邦学拳，当时戴龙邦已去世，而是师从于龙邦次 子。又龙邦二子，长曰戴文量，次曰戴文勋，见黄新铭《形意拳首传人兴诲就》 «《少林武术》198?年吼
② 姬障风的生卒时间据习云太《中国武术史》页。
运输为业，兼有走镖性质。每天出发时，李政让骡马走在前 面，他以鸡形步（形意拳中的一种步法）追赶，赶上后再以 鸡形步后退，等距离拉开后再赶。如此反复进退，一直等骡 马休息时才算告一段落。李政后传张聚，张聚传买壮图。买 家距一集市约数里，买壮图常来往于其间，路上总是以鸡形 步走路，常常遭人讥笑，但他毫不以为意。如此坚持数年， 才学到了过硬的真功夫。买壮图与人较技九:动辄理人跌出一 丈以外，而彳也竟能飞步赶上，将对方扶住不倒,、某快簿可以凡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无不是经十余年为至欢十年刻苦 瞿练，鹿兢业业，孜孜不倦。他们之中即或有人山于天资、师 暖等客种因素耒能成％—流高手：也必然练晟相当功夫，令 他人不敢小甯。有些人积多年之力专练一门，如“铁头功”, 初练时须以布帛包头数十层，最外面再以软铁皮缠护一两层， 提气充脑，以头部轻轻抵撞墙壁，每日练习若干次。待头赘 渐渐适应冲撞后，才可逐次加大顶撞之力，并适当增加练功 次数。一年之后，可将缠头软帛减少两三层。此后每过百日 僦减去两三层，直到将软帛•和铁片完全除去，方可尝试用头 部直接撞击墙壁，但仍须重力而行，不可莽撞。最后，当以 头部猛力撞墙而不感疼痛时，铁头功才算练成。如此算来， 练成这门功夫最少要花去三四年光阴①。而且据说铁头功在 武术中属于比较容易练的一种，因为其易于进功厂所以江湖 上并不争见。其他如锁指功、仙人掌等功夫更深。锁指功专 靖指头的内扣之力，初练时以拇指、中指辛食指相对扣，屈
® 参见金恩忠《少林七十二艺练法》。 - ' 如环形，凝神敛气，将全臂之力运于三指之端，牢牢扣死。 然后再以三指扣厚约一寸的坚硬木板，最后扣铁板。仙人掌 专练指端部位的顶刺之力，练时四指并紧7在墙壁树木等坚 硬物体上顶剌7而后再换成青石，功成后可抵石使陷。据说 由于此功伤人太厉害，所以练功时宜用左手，以防右手功成夕 无意中动辄伤人①。锁指功和仙人掌两种功夫厂恐怕要经过 五六年时间才能练成。至于名闻武林的一指禅功，据说最少 须苦练十年才有成功的指望。
练武过程还有这样一个规律，就是每当功力将进未进、 功夫将成未成的关键时刻，总会出现外来的诱惑干扰，行家 们把这称为•魔关”，这种干扰或是灾异疾病，或是婚丧嫁 娶，或是本人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假若一个人从十岁学武" 练二十年，至三十岁时技艺大成。尽管其间一切顺利，无病 无灾，那末从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这二十年中厂也要经历若干 次大的人生转折｝ -是升学，要考初中、考高中、考大学， 计三次。二是结婚成家，从十四五岁情窦初开，心猿意马， 到谈恋爱、结婚，从单身一人变成有家室之累，其中的变化 又是三次。兰是由被人抚养到赡养老人，要有一定的谋生手 段和职业。四是有孩子之后家室拖累更重C五是职业是言顺 心尸免不了祖会人际关系的干扰。在以上九次转折中，以谈 恋爱｝结婚蓼响最大'许多根底不错的人，常常是一谈恋爱 即难以坚持练功,三夫打鱼夕两天晒网“ 一旦结了婚^更是 新婚宴乐'如胶似漆，“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尽管后来也 昨还会恢复练功，但必然功力不复如昔日，认真练±几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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