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沾粘之外功，推手不可与其 同练，否则有损无益。如其强迫推 手，意在显弄本领，我当以虚灵之手 法与之敷衍，不可陪他瞎闹。如其不 以规矩，对我乱拉、乱撞，我当以散 手应付之。不然对功夫大有妨碍，不 可不知。在推手散开之时，身如游 龙，神似烈马，神经一动，劲透彼 身。若只是粘粘连连、柔柔扭扭的动 作，难敌高手。要变得快，打得快。 神气以极，冷快无比，如火烧神经 动，急雷响五中，神出鬼没，变化莫 测，要有这种情形才行。

味不过五，其变不可尽尝。声不 过七，其变不可尽听。色不过五，其 变不可尽观。兵法不过十三篇，奇正 之变，主客之分，其妙用无边。太极 拳不过十三势，其变化亦莫能穷其用 也。

善攻者，对方不知何处可守，盖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之不知，去 之不觉也。

善守者，对方不知何处可攻，盖 身势完整，神气均匀，包罗万象，无 隙可乘也。

进而使其不可御者，避其锐而攻 其虚；退而使其莫能迫者，出其意料之 外也。在攻时，陡然早到，攻其一点, 坚不可比，故对方不能防。在退时，冷 快绝伦，伊尚未察觉，故不能迫。要轻 如百无所有，重似泰山立崩。发劲无形 陡然到，化劲干净虚妙玄，微乎之至于 无形，神乎之至于无踪，英雄所向无 敌，概由此而及也。

若将去不去，不去又去，迟迟疑 疑，游移不定。乃技击之病。不去 时，亦须刻刻留意，以防仓猝之变； 要去时，则一发再发，发之不断，使 其无变动之机势。

攻者则已去，再去，去之不已， 紧上加紧，如守时则一化再化，化之 不息，以上两者须在需时用之，刻刻 留意，变不见变，化不见化，动于无 形，来去难觉，方是高手。

进时神气意吃着，使其无变动之 机会；退时转折虚无，令其找不着实 地。丹田之气，用之得法，一发可以 制胜，走化来得干净，令其捕风捉 影，细思虚无走化之功，一切妙用全 在其中，故无须多招多法也。如对方 以招数来犯，遇招数多者，随其多而 多变，遇力大者来犯，我随其力大而 大用，此所谓舍己从人，逆来顺受， 变化无穷也。

大胆进身，无不手到成功。支撑

闭门，一定吃亏。放开心胆去做，逢 凶化吉。拘谨胆小，定败无疑。

初学推手者，大都不敢完全松 开，怕丢松之后，如对方攻来，无有 保障，而不知完全松开之后，身上自 然会起一种虚灵的气势和巧妙的作 用。有此虚无的气势和巧妙的作用， 定能应付一切也。自身虚灵以极，轻 妙无比，着手处进也是进，退也是 进。处处占着有利地步，对方之动作 完全在我掌握之中，战胜对方是不成 问题的。

推手及发劲歌：

意气跟随如心愿，

精神吸着莫放宽。

若问应用如何办，

沾连粘随奥妙玄。

走化虚实无着落， "

得机进取若占先。

不怕他是野蛮汉，

要想用武难上难。

陡然一变敌丧胆，

一手成功神气专。

练架子是基本之功夫，是沉气之 功夫，脚下稳固之功夫。定步推手是 沾粘绵随之功夫，及腰腿转变之功 夫。活步、行步推手、大振推手是练 身势活泼，脚步轻快，进退跟随之功 夫。散手是练手、眼、身法、步功 夫。比手是练心、胆、精、气、神功 夫。

守以虚灵之气，走化巧妙，攻以 奇特之动，冷快绝伦。功夫要脱俗，不 要柔柔扭扭的动。如交手时胡拨乱拉, 是功夫尚未成熟，不可与人较胜负，尚 须按规矩细细地用功。如有外家的底 子，明劲未退净者，均须细细研求方 可。

以神走，以气化，劲去令人如触 电之感，突然已到令人无从抵御，所 谓来之不知，去之不觉，打人于不知 不觉之中也。推手时，要轻轻的、软 软的、虚虚的、灵灵的去找，发劲才 能打的充实，打的干脆，才能深深地 透进彼身，若只凭柔柔扭扭的这些粗 俗动作，是不行的。

按武术的规则来说，一不可专在 劳动肌肉上下手，二不可专在弄些花 样上注意，三不可专在力大劲硬上着 想，须要细细地体会拳中的机智奥 妙，才是主要的问题。怕的是身手练 硬了，感应不灵，在推手时就要吃 亏。过去曾有一位练形意拳的专家某 某，就可以作为典型，他是专找力大 劲硬的功夫的，出拳时如放炮一样 “崩崩”作响。出脚时如山崩地裂一 般，身上的肌肉起疙瘩。此人好胜, 性子粗暴，动手就要拼命、恼脸，所 以一般的人都不敢惹他。然而在民国 初年时，马良在济南提倡武术，某某 与一位山东回教弹腿专家杨洪修者当 场比武。杨则手法轻快，某某则力大

手迟。防卫不灵，走了几个回合，就 连被杨洪修打了几个嘴巴子，因而失 败，一怒回家，气病而死以上证明 专注意力大劲硬，必致感应不灵，此 所以失败也。我本身的缺点，是对手 时心软手善，变不下脸去，打不出手 来，虽有十成功夫，临事也不过只拿 得出三四成来；我的优点，是身势能 够大松大软，大空大虚，如长江大海 滔滔不绝之势，这种情形是太极拳最 好的身势。我以后用功，也当向着我 的优点方面发展，并本杨老师当年打 拳推手的情形多思悟，多回忆。练这 种大松大软、大空大虚的气势。是完 全用神、用意、用气，使每手每势都 要挂着拳意，使拳意送到手上、指 上，以达到思想上的目的地，不是无 目的的多动、妄动也Q

关于身体修养方面：①在平素行 走坐卧之间，也要不断地思想杨老师 在时打拳推手的一切情形。②无论在 任何时间，也别忘了心神气意的舒适 愉快，神清骨爽的精神。假如不心神 愉快，神清骨爽，天天在精神萎缩、 抽抽缩缩的日子中过生活，那非但在 功夫上不能进步。即身体的健康方面也 必大受影响。练功夫有了松软轻妙，虚 无的气势。推手时才能随机应变。如没 有这种松软虚无的气势，出手时就必致 愣愣呵呵，顶顶撞撞，没有太极拳的味 道了。

我对太极拳的练功，经过长年累 月的思想，认为如果只是为了健康身 体上的要求，那么无论如何动作。总 不至于对身体有任何的坏处，但要想 在太极拳方面取得些技击功能，必须 有真的太极拳先生教导，自己有些聪 明，不断练习和研究才行。假如择师 不慎，走错了门路，把身体弄僵了， 或弄零散了，那功夫下得愈大愈久， 反而离太极拳的技击功能愈远，学者 不可不慎。

总之，练真的太极拳功夫要有机 缘。有福分，否则碰不见正宗的太极 拳老师，或碰见了失之交臂，自己也 不知道，或者自己不识真假好坏，遇 着杂门左道的老师反以为是好，倾心 学之。日子久了，错误愈深，虽遇正 宗老师，也难纠正，本有练好拳的决 心，反而练不成了，这真是一件令人 痛心的事情。所以说练好拳，是一件 很不容易的事。

人人都知道，要想在技击方面收 效，是离不了快。但是快是要实际之 快，而不是形势之快，表面之快也。

如动得冒失，动得慌张，形迹过 大，神气外露，非早则迟，这是形势之 快，表面之快。这种表面之快，形迹很 大，效果很小。如动得恰当，意思走在 前头，动心动意，动神动气，来得小 巧，运用于无形，来得不早不迟，恰到 好处，这就是实际之快。这种实际之 快，虽是看着很慢，则收效很大。

形势之快，全凭蛮力，动得冒失，动得慌张，动得形迹大，所以容 易被人感觉，外面看着虽快，但收效不 大。实际之快，其动作是精细、恰当 的，是在平素松软、虚灵、稳静上练 拳，以养出来沉着的内劲，因其动之 于无形，均不易被人察觉，故收效很 大。

我时常对太极拳的用法不断地思 想，我认为鱼鹰的捉鱼形势，与太极 拳用劲的情形相似。它捉鱼的形势是 刚柔并用，有伸有缩，有缠绕不休之 劲，又有志在必胜之决心，故这种精 神值得吾们研究。又突鹘之击兔的形 势，也值得研究，它击兔的形势，不 是以爪甲死力去抓，而是用翅膀上的 冷弹脆劲去弹击，其进攻时的气势， 是有去无回，有敌无我，故其劲极 大。就是很坚硬的土块，也被打得粉 碎，它这种奋不顾身的精神，很值得 我们研究。

我对现时的这些太极拳老师们， 心中常有一种估计，我认为：

某某的功夫，揉挫之劲是不错 的，软打的手法也好，但他的虚灵顶 劲没有，巧妙不够。

某某则功夫虽好，但在虚灵顶劲 方面也不行，且胆气差。

郑曼青发劲的手法颇好，天才聪 明也够，所以他与某某推手时，“啪” 的一声，将其摔在墙上（在南京军校 内，有张英振在场看见）。

1956年，在北京全国武术运动会 上，有一练吴家拳的湖南运动员易在 勤，其推手的功夫还好。他的身上很 柔软，跟随得很巧妙，化劲很好。有 些太极拳的老手，与之推手，还打不 出他去；我与他推手时，虽是打出了 他几次，但我感觉到他身上比那些练 杂乱太极拳家们都好得多。今无怪吴 家拳在武术中能独开一派也。

我近来又体会到一种化劲。这种 化劲，我觉得比以前我以为很好的化 劲还要来的巧妙，今特记录下来，以 便记忆：未从出势，先将自己的肩、 肘、胸、腰、腹、胯、腿、膝以及周 身各部完全放得松松的，心里也放得 静静的，使身心内外成为一个整体, 全神普照通身，不要注意哪一处，好 似太极宇宙之大，虚无所为的样子。 如此。则身上会起一种灵感，这种灵 感就是由于身心泰然一体，无所为之 中生出来的。有了这种灵感，在推手 时，就可以无论对方如何来手，在其 将到未到之际，我自己自然而然地就 会预先知道。在这个时候，我的神经 气意就会很自然地顺其来势，不先不 后很巧妙地将其来力化之于无形

假如我持身立势先有定见。专在 某一部、某一手、某一式上注意，如 对方来力反而不能很自然地将其来力 化除，盖顾此则必失彼。挂一必漏万 也。这种道理很微妙，以后要多多思 悟，对功夫当大有补助。

以上所说是指对有高深研究的太 极拳家的办法。如对一般的人，就不 必小题大做，只是用如班侯所说，打 由己劲的手法就行了。盖一般的功 夫，没有深奥的化劲，没有深刻的听 劲，没有好的柔软耳。我这种化劲、 是由于平素练拳经常不断地做静心的 功夫，不断思想老师当先打拳推手的 情形而后一点一点地悟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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