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侠的仗义精神

刺客的出现，意味着武术已经脱离群体的军事行动而具有独立的形式。这 首先依赖武学格斗技术的发展，使得格斗能力远高于一般侍卫和军队士兵的专 业武术高手的出现，只有在这种条件下，刺杀国家君王和朝廷重要大臣才成为可 能。另一方面，刺客的出现，又刺激了武术的进一步发展：为了防止被刺杀，朝廷 君王和大臣自身必须学习格斗技术，或身边配备训练有素的贴身侍卫或保镖，而 这些护卫和保镖可能就是更加专业的武术家。

这一来就对刺客提出了更高的技术要求，在这种攻防游戏中，武术得到飞速 发展。然而，这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武学，刺杀仍然是军事行动中的一种特殊类 型，或战争活动的延伸，刺客的格斗技能与武术才华仍然是世俗权力的附庸。

只有前文的“越女”故事是个例外，她不是朝廷供养的刺客，而是把剑术看 成一种技艺，在教会越国军队剑术之后不久，便离开了越国宫廷不知去向。这表 明她具有自由的身份和独立的人格，她帮助国家和君王完成他们的大业，但不受 政治权力的束缚和摆布。因此，她作为一位“游侠”，不仅为早期的侠客们所崇 拜，也为后来真正的侠文化和武学发展奠定了基础。

和儒家不同，墨家则主要以行动来体现侠文化的含义。墨家主张和平，也强 调智慧支配下的勇气。但是墨家出现的时间比孔子晚了将近一个世纪，出现于 战乱不息的战国时期，所以墨家已经无法用平和的心态来看世界。他们尽管祈 望和平，但战乱纷争的时代却没有人愿意倾听他们和平的劝导，所以墨家只能选 择用行动来实现自己的主张——帮助弱小，抵抗侵略。

墨家主张兼爱和非攻，一方面苦口婆心宣扬和平主义,一方面致力于军事技 术以帮助弱国保卫家园。他们的军事技术主要以防御为目的，包括防御的战略 战术、军事建筑、军械制造等各个部分。墨家不仅是认为个体可以行侠仗义，而且组织了纪律严明的团队来实现侠 义道。这个组织的首领称为巨子，墨子本人就是第一任巨子。巨子直接领导的 是墨家的“敢死队”，据《淮南子)〉记载有一百八十人的团队都在随时准备为墨侠 事业去牺牲生命。

在《墨子》这本书中记载了当时被称为公输盘的鲁班——中国木匠行业的 老祖师——要造一个云梯去帮助楚国进攻宋国。墨子千里迢迢赶去阻止鲁班攻 宋。所以云梯这个发明在第一次实战中并没有派上用场。当时鲁班没有使用云 梯却使用另一种方法攻宋，墨子询问他的想法，他却不告诉墨子。墨子说你无非 是想把我杀了，但即使你杀了我,我的弟子已经带领了 500人在宋城上拿着我的 手谕，以及专门对付云梯的工具在等你们呢！

在司马迁所著的《史记•游侠列传》里面记载了这些游侠中最著名的一位 代表人物，他的名字叫郭解，非常符合墨家的侠文化标准。

郭解，轵人也，字翁伯，善[ⁿ相人者许负外孙也。解父以任侠，孝文时 诛死。解为人短小精焊，不饮酒。少时阴贼，慨不快意，身所杀甚众。 以躯借交报仇，藏命作奸剽攻，休乃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适有天 幸，窘急常得脱，若遇救。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德报怨，厚施而薄 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其阴贼著于心， 卒发于睚眦如故云。而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仇，不使知也。解姊子 负解之势，与人饮，使之嚼。非其任，强必灌之。人怒，拔刀刺杀解姊 子，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之义，人杀吾子，贼不得。”弃其尸于道，弗葬， 欲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贼处。贼窘自归，具以实告解。解曰：“公杀之固 当，吾儿不直。”遂去其贼，罪其姊子，乃收而葬之。诸公闻之，皆多解 之义，益附焉。

《游侠列传》里，主要记载了朱家、剧孟、郭解这三个游侠。在写法上虚实结合，详略得当。文章首先描写了朱家、剧孟这两个人物。这两个人物都只是虚 写，司马迁并没有介绍他们的具体事迹，而只是写了他们当时的影响力。虽是虚 写，但是我们已经能从中看出，游侠救人于危急而本身又具有一定的品德，因此 为当时人所称颂，而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人对游侠的 形象产生一个全面的认识，因此司马迁通过对另一个人物——郭解的描写来对 游侠的具体形象进行详尽的描述。与朱家、剧孟的虚写不同，司马迁对郭解的记 载极为精详。这不仅是因为司马迁小时候曾与郭解一同住过茂陵，更因为在司 马迁看来，郭解是游侠的典型代表，更能反映出游侠这类人物的特点。

司马迁笔下的郭解，也曾年少轻狂，做过许多诸如私铸钱、盗墓等作奸犯科 之事，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郭解逐渐成长为一个成熟而稳重的游侠。他义释杀死 侄儿的凶手,只因侄儿犯错在先;他以德报怨,对轻视自己的人不仅不打击报复， 反而设法给予优待;他不仅不仗势欺人，而且还调停矛盾不愿声张。可以看出， 郭解不仅重情重义，心胸宽广，而且为人谨慎，行事低调稳重，因此受到了广泛的 拥戴。

郭解不像春秋战国时期的某些侠客有武艺,或是以武犯禁，或是凭借着武艺 和私剑去办事，这种侠的地位是比较低的，他们扮演着达官贵人们打手的角色。 而到了汉代时，侠的社会地位一下子高了起来。他可以独立地在社会上享受到 很多权利，游离于国家的法律与社会地方势力之间，建构自己一个新的力量体 系。司马迁把他们看作游侠。

郭解所在的时代是汉代，游侠的群体突然在社会中变得格外醒目，并且掀起 了巨大的波澜。这是因为汉朝在秦朝的基础上，建立起一个新的社会体系，实际 上在重新建立大一统的新的价值观体系时，给侠文化又创造了发展空间。又因 为汉初的律令相对宽怀，在萧何所创立的汉律的初期，他为了反对秦朝的严刑酷 法，在刑法的制定上相对宽松。于是民间就出现了一批侠士人物。

虽然游侠社会影响力大，但其存在会影响到国家权威，因此封建统治者必然 会加强对游侠的管束。在汉武帝迁徙社会上流富豪到茂陵的事情上，作为游侠 的郭解本来不够富豪的级别，但是因为影响力太大，当地官吏不敢不把他算进 去。这时郭解又错误地让大将军卫青去为他说情，结果位高权重的卫青不仅没 能说服皇帝，反而让汉武帝察觉到郭解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更加强了对他的防范。

偏偏郭解不知收敛，迁居之后，依然我行我素，照样结交当地贤豪，依然快意 恩仇，杀死仇家。仇家上诉，仰慕他的人又将上诉的人杀死，这起恶性事件终于 惹来汉武帝的龙颜大怒，下令抓捕郭解。郭解出逃期间，不少人破家相容，甚至 有人自杀，以此保护郭解。等到后来终于抓住郭解，一查他的罪行，却都发生在 大赦之后，按律郭解应当无罪，但此时郭解的一个门客杀了一个诋毁郭解的儒 生，而郭解交不出人来。御史大夫公孙弘因此认为，虽然郭解没有亲自杀人，但 是他平时利用游侠身份的作为来影响社会民心，比杀人还严重，应当重治。于是 郭解全家被杀。

分析当时汉武帝的心理可以发现，皇帝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汉武帝认 为郭解虽然没钱,但他的影响力是非常巨大的，还是应该迁徙到关中去。当时郭 解迁走的时候，很多人都去给他送别，给他的送行礼金就超过了一千万，这个行 为给朝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威胁。因此当再有郭解手下的人杀了人后，汉武帝 就决定要坚决镇压了。

郭解虽然被杀，却没有影响到汉代侠风的兴盛。到了汉成帝时，长安城里出 现了有组织的江湖侠少公开与官府作对。他们内部分工细密，通常通过摸取三 种不同颜色的弹丸来确定任务，红色的刺杀武官、黑色的刺杀文官、白色的善后。 一到晚上，在夜幕笼罩下,侠少纷纷出动长安城，死伤横道，命案不绝。

当尹赏就任长安令之后，决定进行彻底整治。他先派人在地上挖了很多长 宽高几丈见方的大坑，里面用砖砌得很光滑爬不上去。他把它们称作虎穴。然 后他再派人到下面去了解哪些人是侠少，哪些人经常带着兵器耀武扬威地过街 过市。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调集了一批武装力量把这些人全部抓获了。抓到后 不经审问，只释放了其中小部分的人，大部分都拖到虎穴中，盖上盖子。经过几 十天再去看，全都死在里面了。

自西汉中期以来,游侠人数众多，但很少能够善始善终。虽然司马迁在《史 记》中满腔热血地赞美游侠急人危难、守信重义，但到了西汉后期，社会上对侠 的评价并不见好转。东汉时班固写《汉书》，虽然也写了《游侠传》，但已明确说 侠士是作威作患奸雄,必须以理法进行匡正。这是墨侠的最终衰亡阶段。此后， 在中国历代的王朝中，再也见不到这样有组织大规模的游侠社会活动，个別的只 能转人地下，进行隐蔽的活动。

只有著名的荆轲刺秦的故事才是儒侠和墨侠两种精神完美的结合。荆轲在 秦国企图灭燕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前去刺杀秦王，虽然最终计划未能成功，但他 舍生取义的行为却为后世树立了一位侠客的典型形象。

虽然司马迁并没有把荆轲刺秦认作是侠，他把荆轲当作刺客。但是荆轲在 人格方面有其不可忽视的地方，就是他十分崇尚信义。他答应太子丹就是一诺 千金，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去完成这一使命。同时，荆轲刺秦还有一个非常 重要的部分就是燕国虽然非常弱小，远不及秦国强大,秦作为侵略者，荆轲辅助 弱小抵抗暴力的行为就是我们所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荆轲用自 己的武功去实现这个目标的时候，后世人们都把荆轲看作是一位大侠。



综上所述，刺客更代表了儒侠中的“勇” “忠”和“智”方面的特质。刺客的行 为具有政治目的，为政权服务；而游侠代表了 “情”和“义”方面的特质，他们的行 为是无政府主义的,必然受到官方政权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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