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化的剑道道德

武士道德中，为剑道道德继承的基础，来自于佛教和神道。

“佛教寄于他们听凭命运的恬静和服从，造就剑士在面临灾难和危险时，忍耐、沉 着地卑生而亲死的心境”。和黑格尔的精神模式相一致的是，他们对于佛的领悟，靠的 是“禅”®。这是一种南宋时传入日本的禅宗佛学，它意味着人凭冥想“顿悟”或“渐 悟”来确认一切现象深处的原理，达到确认“绝对本身”，从而实践人的努力。“神道” 是日本民族意识的化身，对此的崇拜使得国民对先祖和国土的崇敬，皈依为对皇室的 膜拜。天皇不仅是权威的形象，而且是民族统一的缔造者和象征，它包含了日本民族 感情生活中的两个压倒一切的行为基本原则：爱国心和忠义。

在此基础上，构成传统剑道道德严格教义的框架，是《周易》的道德精神和先秦 儒家的学说。孔子的教诲是武士之道的最高规范，孔孟的著作是日本青少年的主要启 蒙读物，也是成年人讨论问题的是非准绳。但在日本，仅以此还不足以成为受到众人 尊敬的人。他们习惯于孔子的“听其言，观其行”，认为知识只有在学习它的人心里同 化了，并在他的品质上表现出来时，才能成为真正的知识和学问。换句话，也即是说， 知识是从属于道德情操的。这也正如大哲人苏格拉底教诲的一样：“知识要与生活中的 实践相一致，才能称得起知识。”其后的大学者王阳明，将之归为：知行合一。

要注意的一点是，社会道德的形成过程，还要受到各民族具有构成其专有的遗 产的性格上的长处和短处的制约。这种民族性格上的差异，使得道德的构建过程实 际上成了诸种民族特性的合成体。它不言而喻，是通过一些优秀的民族的精英分子， 结合所有伟大的力量进行耦合的结果。

然而，共性是以个性的差异而生成，在今天，个性已是优秀的民族和发达的文 明的象征。个性的演绎层级，代表了在一个民族中，人的精神的独立程度以及人与 社会和自然构成的生存环境的稳定性。对此的理解，从习惯上很难让现在的新一代 建立起清晰的感性认识。但是，若注意到还是在近二十几年前，便有巴金先生大声 疾呼建立一座“文革”历史文物博物馆，留下实物，记住历史，以警示后来人。可 惜的是，应者寥寥，声音终于湮灭。以至于现在，还有好多人谈起道德而全不知个 性；不知道或不相信父母辈们为目前的这点穿露背装、三点式、一夜情、同居和进入网络世界，以及考大学、开公司、出国旅游的“个性”，所付出的牺牲和代价之昂 贵。这也许是对造成我们所处的现实社会中偏重于公共道德，而淡化个体伦理的一 种选择的必然承受。所以人本主义并不是一种恩赐，它是一种历史的需求。

①《说文解字》说：“禅，祭天也，从示，单声。” “示”的本意是说，上天显示某 种征象，向人表示吉凶，因此禅的本义就是祭祀上天。后来的禅宗盛于唐代，“禅”之 读音是梵语“禅那”的肩略语，意思是静思，也叫禅定。其教义即：“妄念不生为禅，坐 见不生为定。”也就是说，“本性是佛”，众人要在冥坐中排除一切杂念，体会人生的本 性。南朝宋末时，禅已成为佛教的核心，凡佛事皆曰禅，循教义也，皆为禅机。

对此，尼采在谈到不同民族中个性的差异时，认为：在亚洲，人们热衷于谈论那 里的广袤的平原，而在欧洲和日本，人们却特别乐于表示出以来自于险峻的山岳而骄 傲®。绵延上千年的领主制、长期不绝的内部种族斗争、多山地的窄小国土和海洋包 围着的岛国，在日本便创造出了“勇敢的独创性、迅速作出决定和拼死地去着手行动 的习惯、实践和耐苦的伟大能力” ®。如果说“这种彻头彻尾的、斗争的、抵抗的民族 性格特征，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差异”，除了我们已习以为常的家庭、知识上的区别，那 末，在日本，更为重要的是还有性格独创性和奋斗精神上的差异。顺便提及，这种精 神，在我们这里，除了素来以勤奋、创造性和长于行动而著称的“客家人”、“温州人” 和“义乌人”及“宁绍人”、“闽南人”以及“上海人”的主流社会阶层以外，在汉民 族中，很少有见之于其它的，以地域文化形态表现出来的此类传统文化行为。

虽然武士制在明治后就已经荡然无存，可是作为武士道德体系的整座大厦的 倾覆，却是在现代，在“大东亚共荣圈”的幻想破灭之后。当这种历史性的选择， 在二战投降后的严酷现实中又一次摆在他们面前时，随着“天皇制”的覆灭，由 “皇民”成为“公民”的“突变”，毫不留情地粉碎了武士道德中的国家与人的伦 理关系上的桎梏。1300多年来延续不断的菊花与刀的整体，被彻底分解。除去天 皇仍是国家的象征，对其虚拟的神化已成了过去。然而，传统伦理文化中那种在 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中的各种权利与义务上所体现出来的名誉、勇气、诚信、 正义、团结以及其他一切武德的优良遗产，在他们身上又得到了继承并扩展到其 它方面。日本人终于开始从战败中明白：“虽然战斗的本能是普遍的而且是天然 的，并且可以产生出高尚的感情和男子汉的德性”，但它并不是囊括了人的全部的 东西，在战斗的本能之下，人类还应潜藏着更为人性的本能，这就是“爱”，更为 崇高的使命是平等、宽容和和平。一个顽强的民族，第一次面对着太阳旗的惨败， 并默默地接受了现实。这是一次历史性的“扬弃”，由此，为建立这种扩大了的人 生观而形成了现代剑道的道德体系。

四、剑道道德的体系

作为一个重要概念，有必要在此作出如下定义：所谓道德，是受社会制度和环 境制约，基于人性价值而形成的，调整本民族内部，人的各种社会关系的行为规范

大和民族就是起源于山地。

见《武士道》[日]新渡户稻造著，丨900年版，中文版I"³年由商务印书馆首 次出版。 模式。它以国家形态的方式构成了该地域环境中，一个社会大体一统的生存、生活 和思维的价值认同内核。

道德准则的内容，规定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以做及怎样做的标准。 这些道德准则的实现并不具有国家强制性，而是凭藉人们的信念、习惯、传统、教 育和社会的“群体认同”效应的无形压力，以善和恶、正义和卑邪、公正和偏私、诚 实和虚伪、权利和义务为参照物，依赖良心的内省来评估和羁约人的行为。在平等 的独立民事主体范畴中，道德主体现已扩大至“法人”，也即法人的道德，后者产生 信誉、行业道德和职业公信力。在更广义的范围中，它还包括一个群体的疑似的人 格道德。

按照历史的观念，在日本，此种整体的传统道德形态，呈现得十分复杂。这是一 个直至近代，都还保留着封建领主制的典型亚细亚生产方式的社会。在这里，武士承 担的社会角色，远比任何国家的军人具有更大的多元性，其复杂的阶级背景所带来的 责任和义务的冲突，势必造就了远不同于其他任何社会的更为严整的道德构成。

对这种继承所形成的现代剑道的道德结构，可分解为几个板块：义、勇、仁、礼、 智、信、名誉、忠诚、忍耐、宽容、平等、责任。上述位列前面的十项，是传统的武 士道德中特有的规范;后面的二项，则体现了现代法制社会中所普遍具有的伦理准则。

如果借用韩国小学国民伦理道德教育的科目来分类，按这些道德的实践概念， 又可分成为：个人生活、社会生活和国家生活，共三个方面。这些起码的反映公 权、私权及物权层次上的人与生存环境的交换关系规范，表明了在一个文明社会 中，人们对自我的认识上的接近程度和民族的文化凝聚力。若以世界为参照系，按 照以上这样一个标准来判定，当一个社会只热衷于以拜金的物质主义为原动力， 或只时尚以功利的输赢为参照物系时，那是一种非常可悲的局面。这样的一个国 家的国民之魂，藉以文明进步的层级来衡量，即使让一部分人腰缠万贯，且普遍 都富裕了，也仍不失为是一种原始的贫弱之魂；这样的民族，充其量也依然不过 是一盘散沙。

根据结构学原理，下面对剑道道德体系构成的各项内容，拟进行一些实证比较 分析。要明确的一点是，东亚中华文化圈^$之道德的各种具体要素，大不同于基督教 精神的“爱”的演绎逻辑，并不具有互相的隶属关系，它们以相互作用的耦合，形 成了一个系统的道德的整体；孤立地将其拆开，单个地强调某一方面，或脱离各种 道德规范的冲突关系，都将会使道德的理念近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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