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
儒家认为,“勇”是为正义而断然为之之行为。传统上,剑道也把“勇”严格地 定义在“正义”这一道德范畴前提之下,并将此等人物称之为“义士”。他们信奉“勇 就是去做正义的事情”,而在形式上,则表现为甘冒各种各样的危险,豁出一条命, 冲向鬼门关的气势。由上而知,这种勇敢精神和不要命的蛮夫及以杀戳为习的法国
职业雇佣军的“勇敢”是大相径庭的。相反,在古代武士眼里,那种为了不值得死 的事而死,均被鄙视为“犬死”,即象那种野狗或丧家犬一样死的结局。
与以上相同的概念,可见如柏拉图所言:“勇者能够辩别应当害怕的事物和不 应当害怕的事物。”有不少人认为武士之道,就是一味地不怕死,视死如归,顽冥 不化地轻生重死。其实,远并不是如此,这只是他们自认为已明确什么时候该去 死,什么时候不该去死而已。德川幕府时的一代大明德川光国,曾言道:“跑上疆 场阵亡,这非常容易,任何下贱的鄙夫也能做到。但是只有该活时活,该死时死, 才能说是勇。”这样看来,盲目的无所畏惧,并不是真正的勇敢;只有在明知道危 险的情况下,还去行事的人,才是无畏的勇士。所以,有怕才有不怕,这才是勇敢 者的心灵。
勇猛固然会有天赋强焊好斗的很大因素,不过,如此而已顶多也只能达到蛮勇 或焊勇。科学的遗传研究表明,作为地域分布的群体遗传,在种群性格和心理因素 上与此有很强的相关性。在世界上,大家都了解,有几个强焊善战的地域,一提起 蒙古人、斯巴达人、廓尔喀人、哥萨克人、条顿民族、高加索人、日本的萨幕部族、 阿富汗民族和印度的锡克族,则概无例外地会令我们肃然起敬。那些民族曾以其顽 强和剽焊闻著于世,产生过一代又一代无数勇敢的人。在中国,这种分布也大体可 确定在黄河流域和西南、闽粤、东瓯、湘水地区。然而,即使在小流域内,焊蛮的 特性差异也表现得非常明显,民风强焊散及乡里。可是,真正的“勇”却来自于“义 勇”。当一个人明白了必须要因其牺性而可取得正义的时候,再懦弱的人,也会变成 为一名勇猛的战士。为此,一旦下定决心赴汤蹈火后,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赴义而 去。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无数这样的英勇人物,他们的气壮山河、大义凛然的精神, 千古流芳,万世长存,可以无与伦比地与其它任何民族的英雄们相媲美。
对“勇”的崇拜中,最需要警惕的,是替不正义为雄。出于人的战斗本能和血 性,这种勇往往又和兽性相混,是一种没有人性的野蛮和不开化的凶猛。其中最大 之悲剧的,要数那种自以为是在为“义”而“圣战”,而实际上却是在从事“受人驱 使”,替一场罪恶的战争去卖命。当然,这不能称得上是勇,而只能是毫无价值的 “犬死”。这种错误所酿成的大小悲剧,已不知上演了多少出,历史的无情裁判和沉 痛的教训,也早可足以让一些善良的人们,从中得到深沉的反省。
现在,值得豁命相拼的机会已经很少了,在法制社会中,大量的“勇”体现在 在困难面前,在挫折面前,在未知领域面前,在责任和重大的决策面前,是行动还 是畏缩,抑还是逃避。这些,都反映了一种“勇”的现实存在的道德精神。
依目前而论,“勇”的现实意义,就是对待生活和工作敢作敢为,敢作敢当,永 不言败,永不服输和坚钿不拔的负责精神。由是,剑道道德在传统上,也将谎言和 循辞都看成是“卑怯”,也即胆小鬼的行为。在剑道修炼中,要是有人畏难退却,或 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循词推卸责任,那是会被人非常鄙夷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剑道场震天的喊声中却往往又充满了平静和安宁。在刚勇、威 猛的拼斗中,却可以发现学员们的内心依然宁静得像一汪清沏的水泉。对此,可领受一下新渡户稻造的精彩的文笔,在这样的描述面前,似乎其他任何力作,都是多 余的累赘。他说:“勇气寓于人的灵魂的姿态,表现为平静,即内心的沉着。平静是 处于静止状态的勇气。敢作敢为的行为是勇气的动态表现,而平静则是它的静态表 露。真正勇敢的人经常是沉着的。它决不会被惊愕所袭击,没有任何事情能扰乱他 的精神的平衡。在激烈的战斗中,他冷静自若;在大变革中他也能保持内心的平静。 地震不能撼动他,他对暴风雨报之一笑。这是面对危险或死亡的威胁也不失去沉着 的人。比如,在大难临头时吟诗诵句,在面临死亡时伴唱和歌的人。象这样的人我 们赞叹他是真正伟大的人物,他们的笔迹或声音从容不迫,与平时毫无两样,就是 其心胸宽广的不容置疑的证据,我们称之为绰绰有余。这是毫无顾虑、杂念、还有 可容纳的更多东西的余地的心胸。” ®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广为传诵的一段古训:苟匹夫见辱, 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 而不怒,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此,方得为真勇士。®历史上,我们的民族曾经经 历过“文革”的残酷洗礼,但那种对精神和肉体的长期摧残,并没有使得一个民族 沉沦。在后期,人民显示出了异常的勇敢无畏和沉静,而那些从牛棚里,从流放地 挺着腰干走过来的人和以死抗争的人,都可称得上是民族的一代勇士,可以毫无愧 色地载入中华民族的史册。③作为一个永恒的主题,“英雄崇拜”不管任何时候,对 于任何一个民族来说,都是组成民族史诗的主旋律。它的存在,表现了一个民族奋 斗的壮丽、团结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假如淡漠或失去这种对英雄的崇拜精神所产生 的依托,就意味着一个民族已走近了一段历史的混沌时期;意味着人们对社会公共 意识和民族意识的衰竭。
在我们年少时,不屈不挠、坚忍不拔、勇于牺牲、刚毅无畏、正直坚定,追求 真理,曾成为多少少年儿郎心目中的偶象(现在却是影视“名星”、性感影帝、韩国 港台歌星、靓女、帅哥、大款、富婆,或者富婆兼明星,还有“教父”、“生鱼片”、 “粉丝”、“奧托曼”等等,五花八门)。那时,卓娅、保尔、黄继光、董存瑞曾鼓舞 着整整二代人的心灵。而英雄气概万分的项羽,一曲“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 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曾令多少热血书生为之感叹,神往 神驰;与此,李清照“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千古绝句,则又是代表了多少人的由衷的赞叹!不但如此,那种对悲剧英雄的崇拜,还往往压倒了对功成大业的 英雄们的膜拜和尊敬。这更是反映了一代青年的对“英雄”的向往,以及一种非功 利的价值体系。诚然,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中后期,这种崇拜,难以避免 地会掺杂一些理想主义的成份和惟美的超自然色彩,但是,其积极的以民族的希望 和国家为责任的生活之原则和献身精神,却是至今都令这一代人为之骄傲的回忆。 这种偶象崇拜现象之更深刻的意义,还强烈地表示出了,当时的中国青年已一扫“成 者为王,败者为寇”,以胜负论英雄的传统历史英雄观模式,而开始与西方和古希腊 传统上关于英雄的观念精神融合成一体。
《武士道》第27页“补注”。
此语原出自《留侯论》,北宋苏轼著。其后句为:“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 甚远也。”当时所传之文,稍有讹误。
⑤见198彳年6月27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 决议》第(23)项:“在‘文化大革命’中受迫害而牺牲的刘少奇、彭德怀、贺龙、陶 铸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其他一切党内外同志,将永远被铭记在各族人民心中。……” 逝者如斯夫!可惜,现在的孩子们,又有多少人会知道这一切,并记住这些曾为他们今 天的自由和幸福而牺牲掉生命的人呢?
早在二十世纪第一年,一个日本学士院委员、农业学家就说过:“在一个流行着动 辄以阴谋诡计为战术,以弄虚作假为战略的时代,一种率直而勇敢正直的男子汉美德, 是闪烁着最大光辉的一块钻石,受到人们的最高赞誉。”其实,不但如此,而且直到现 今,在事隔100年后,我们仍可看到这种“英勇”所发出的熠熠闪光的人格精神和智 慧,依然还是人类社会中最为伟大的一种精神生命。这种理想王国的不朽的魅力所在, 即使就我们现代的人的内心世界而言,无一还不可以不说是一座魂系梦萦的美丽的伊 甸园。
浏览828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