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登消息的第二天,北平一个拥有四百名徒弟的著名拳师找到陈照丕,约他去宣武区擂台 比武,临走时交代:“去了是君子,不去是小人!”陈照丕满口答应。
设擂的第一天,在通常的仪式以后,陈照丕先对看热闹的人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打一趟 太极拳。才打完,便见一个人“嗖”的一声跳上台来。陈照丕看看来人,竟然不是昨天约自己比 武的拳师,不禁有些奇怪,心中想:“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天他咋不上台?”正奇怪间,就听对方操 着山西口音说:“昨天约你比武的是俺师父,常言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大概你过不了俺这一关, 甭想见俺师父的面。来吧,我不相信你这软不拉叽的拳能打人! ”说罢,拳脚生风,照陈照丕打 来。
陈照丕心想:这一下可啰嗦了。他几百个徒弟,和我搞车轮战,啥时才能到头?还是以德服 他是上策。主意已定,便躲过了对方的招式。这时,如果陈照丕乘着对方破绽,一个肩靠,便能将 对方打到台下。但他怕对方太难堪,没有乘势进攻。对方不知进退,又一个“双峰贯耳”,双拳照 陈照丕两边太阳穴打来。陈照丕架开对方双拳,本来可以出肘直攻对方心窝,但又怕伤着对方, 只是转腕缠住对方左右臂,向下使了个按劲,对方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陈照丕忙上前扶起, 那人二话不说,转身跳下台去。
台下看热闹的人中,行家大有人在,哪里会看不出陈照丕几次手下留情,他们不仅佩服陈照 丕的精湛技艺,更佩服他高尚的武德,不禁为他鼓起掌来。
掌声未落,那拳师的第二个徒弟又跳上了台……
就这样,第二个,第三个……陈照丕一连打败了十七个,见天色不早,便收了擂。
第二天一早,陈照丕在一伙崇拜者的簇拥下,走向宣武区擂台。半路上,被那拳师领着几十 名徒弟截住了去路。
陈照丕知道,他是为徒弟们“找场子”来了。什么叫“找场子”?这是武林中流行的行话,用 平常的话来说,就是“报仇”,就是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你想,头一天,那拳师的十七个徒弟 被陈照丕打得一塌糊涂,当师父的如不出头为徒弟们找回面子,不要说他这些徒弟,只怕连他以 后在北平也没脸见人。
陈照丕心想:“今天若不使出绝招,让他心服口服,只怕他每天缠个没完没了。看此人也是 个血性汉子,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做个朋友! ”想到这里,一拱手,满面笑容,径直向那拳师走去。 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穿的蓝布衣衫,提在手中,口中说:“这位仁兄,咱们到擂台上玩玩如何?”
那拳师怒喝道:“谁有闲心上那什么擂台,咱们就在这里见个上下髙低! ”说着,一拳打来。
陈照丕口中说了声“好”,让过对方拳式,一抖手中长衫,长衫竟紧束成了棍形,硬邦邦带着 风声,向拳师腰中点来。
拳师大吃一惊,急忙中,伸手便抓“布棍”,谁知手才伸出,那“布棍”竟软塌塌垂了下去。他 惊愕间,那长衫布如一条灵蛇,倏地在他胳膊上缠了几圈。他只觉得脚下一轻,竟凭空被陈照丕 抖起了一丈多高,头下脚上,直栽下来。陈照丕照他身上轻轻一推,他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陈照 丕笑着说:“这位仁兄好轻功!”拳师的徒弟们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也跟着喝起彩来。
拳师心中清楚,若不是刚才陈照丕那轻轻一推,消去了下栽的力道,自己非落个嘴啃泥不可, 心中暗暗感激陈照丕在徒弟面前,为自己保留了面子。见徒弟们乱喝彩,不禁红了脸,瞪了徒弟 们一眼,跟着跪在陈照丕面前,口中说:“陈师父,俺有眼不识泰山,今天俺算心服口服了。请您 开恩收下俺这个徒弟!”
陈照丕拉起他,真心实意地说:“拜师不敢当。若仁兄看得起俺,咱们兄弟相称好了! ”
那拳师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喝令众徒弟拜见陈师伯。那些徒弟刚才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心中 正弄不清大头小尾,听见师父吩咐,哪敢怠慢,立刻像下饺子一样,“扑扑通通”跪了一地。
那拳师又吩咐众徒弟:“走,保您陈师伯打擂去。规规矩矩上台比武的,有您陈师伯对付,若 有人胆敢捣乱,看我的眼色行事!”
擂台立了十七天,和陈照丕交手的,竟有二百余人。多数三五回合,便败下台去。其中,也不 乏名人、髙手,但他们并不是赌输争贏,而是互相切磋,对陈照丕也十分佩服。所以十七天下来, 竟没有一个人胜陈照丕。从此,陈家的太极拳在北平出了名。
陈鸿烈破家兴拳
新中国成立前的旧中国,兵荒马乱,今天“狼”来,明天“虎”走,老百姓一年到头没个安生日 子。咱河南再加上水、旱、黄、汤四大害,那老百姓的日子,更是过得黄连树上吊苦胆——苦上加 苦。常言说:穷不练武,这话说的不假。你想:一天到晚,肚子里连树皮草根都填不饱,谁还有心 思和力气练拳、习武?眼看着陈家传了几百年的拳术要断线了。这可急坏了一个人,谁?陈鸿烈 唄!他是陈氏十八世的拳师。
陈鸿烈家中并不富裕,好在一天三顿还断不了。于是,他不断接济吃不上饭的贫穷人家。特 别是陈鑫,更是他家饭桌上的常客。陈鑫是陈氏十六世的老拳师。他自幼习文练武,学得满腹文 章,深得太极理法。他看陈家自九世王廷公创拳以来,世代习拳,名手很多,但著书立说的甚少, 实在是一大憾事,决心写书传世。在贫、病交加中,他动了笔。光《陈氏太极拳图说》这部书,他 便写了十二年。十二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写啊,改啊,抄啊,从来没停过手。要知道,这时的 他,已是年近七十的老人啦。民国十八年(1929年)冬天,他发电报召来了远在湖南的侄儿。侄 儿到家时,正是大雪满天。鑫老躺在床上,骨瘦如柴,面无血色,两眼已经发直。见到侄儿,想欠 起身也不能了。
半夜,陈鑫发抖的手紧紧拉住侄儿,从被子里取出一个包袱,对侄儿说:“椿,这是叔十几年 的心血,我无儿无女,把它交给你。”侄儿解开包袱,见是一大摞书稿。连忙扶起鑫老,靠在床头 被子上,陈鑫喘了几口气,又断断续续地说:“记住,没有……陈沟……乡亲,便……没有这…… 书稿。能传……则传,不能传……则焚,毋……毋与妄人……”说罢,便闭上了双眼。
陈鑫去世后,因无钱埋葬,便停柩在家。直到几年后,有个名叫唐豪的人来陈家沟搜集太极 拳资料,发现了鑫老的书稿,费了八布袋的劲,才由开封一个出版社铅印成书。得了稿费后,鑫老 的遗体才得人土。
陈鸿烈想起鑫老的悲惨遭遇,看着练武的人一天少一天,决心破家兴拳。他想:“我是陈家 的后代,讲文,我比不上鑫老,无所著述;讲武,我没深厚的功夫,为了保住老祖宗留下的宝贵拳 术,我出把力气,为练拳的人供应点口粮总可以吧。”于是,他开始变卖家产,用得来的钱去外地 买来粮食,供应教拳的拳师和练拳的小伙子们。
这年正月,他又到河南买了一土车粮食。下船时,天已经黑了。从渡口到陈家沟还有十几里 地,黄河滩又是遍地黄沙,满滩枯草,他也又饥又累了。他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鼓起劲,又推起 了独轮车。走啊,走啊,河滩上响着那独轮车的“吱扭”声。眼前来到一个沙冈。他知道,过了这 道沙冈,便走了一半路了。这时,他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骨头也像散了架。但他想起 那些练武的陈氏后代,遂又推起车,一步一步,向沙冈上走去。
快到冈顶,忽见两个黑影朝自己扑来,他知道不好,急忙放下车子。那两个黑影蹲上来,抡动 手中单刀,朝陈鸿烈劈来。陈鸿烈心想:“你这两个小子,阎王爷倒不嫌鬼瘦,竟打起我千辛万苦 弄来这点粮食的主意! ”见刀劈到面前,他后退一步,躲开刀锋,就势擒住对方手臂,往后一推,一 个转身,又照那小子屁股上蹬了一脚。这样连推带蹬,又加上那小子的冲劲,几样劲儿加在一起, 那小子再也收不住脚,“哎呀”一声,骨碌碌滚下沙冈去了。
陈鸿烈右脚才落地,左脚又朝后蹬去。另一个小子虽然趁机削去了陈鸿烈胳膊上一层皮肉, 但心窝上却正好中了陈鸿烈一脚,一声尖叫,栽倒在地。
陈鸿烈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起车子便走。第二天一早,当他看到门前不远的树下,聚集的一 群小伙子正在拳师指拨下认真练拳时,他满身的劳累,身上的伤疼全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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