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亲传弟子外,一些再传弟子,也跟叶问宗师熟稔。在李郑屋邨 时期已经跟他认识、当时只是十来岁的黎应就,对说话幽默、爱护门人 的叶问宗师,依然印象深刻。从事电影业的黎氏认为,咏春在五六十年 代的历史,是有价值的电影素材。
电影业的前辈,曾经参与拍摄脍炙 人口的《赞先生与找钱华》和《败家仔》 的黎应就师傅,于1957年随叶问宗师弟 子招允师傅学习咏春拳术,因为招师傅 的关系,年少时的黎师傅有很多机会接 触叶问宗师。由叶问与咏春的电影,谈 到叶问宗师与咏春拳术的本身,黎师傅 都兴致勃勃。
话题由电影开始,黎师傅被问到与他专业有关的问题:若要他拍一部与 叶问宗师有关的电影,他会有什么构想?黎师傅不用思索很久,很快便回应 道:“我依然会拍问公于1949年来港教授咏春的早期历史。”黎师傅认为这样 的想法并不会因《叶问2»的出现而觉太滥,“这时期的人物、事迹、说话都 很丰富,我始终觉得,不这样拍,便没有历史味道。”
黎师傅这样想,是有他的原因的,最基本的原因,大抵是他经历过这个 年代,见过这个年代中的人物,也看着咏春在期间的发展。“当时自己学什么 功夫都不敢告诉人,只是细细声的说‘咏……春……’ i人家一般都会因陌生 而反问:‘什么春话? ’”黎师傅笑谈年少时的别扭,也说出了在上世纪50年 代味春在香港罕为人知的历史,“自问公教了一些徒弟,又偶尔到南华茶楼饮 茶,咏春在武林上才渐渐为人所认识。”黎师傅提及了一些香港武林的掌故, 原来当年位于深水埗的南华茶楼是一处武林胜地,许多武林中人都爱到那里 饮茶,白眉的张礼泉师傅以及许多龙形派、蔡李佛、洪拳的名家都经常在那 里碰面,“我师傅招叔很爱交际,闲来问公也一起到那里,功夫群中便知有咏 春叶问。”黎师傅也曾经一起到过南华茶楼,他兴奋地说:“那里斩文烧的也是 功夫佬,玩龙形摩桥,功夫佬叫两三元一碟的叉烧,比一般叫的十元一碟的 还要多……”
回想起武林琐事,黎师傅还是喜津津的。“后来问公教了一班巴士同业, 弟子四处讲手后又多了人出来教咏春,至邓生时期又在马尾下设有搏击擂台, 咏春便大行其道……”黎师傅很喜欢这段咏春发展史,他一再强调要拍这些 素材的原因:“这阶段很有价值!”
★由于电影的效应,叶问 与咏春已家喻户晓了
问公咏春拍摄较难
电影《叶问》于2008—2009年大收旺场,感动全 球的华人社会,但拍过多部咏春电影的黎师傅,却有 不同的见解。“我认为这只是一出普通的动作片……” 黎师傅这样说有他的专业眼光,他解释:“片中的动作 并不能完全体现咏春的特色,故事亦很简单,类似以 前罗艳卿、白燕般的粤语长片,大家许久没有看这类 电影便觉新鲜……”被问到甄子丹所饰演的叶问,跟他认识的有何分别时,黎师傅说:“电影中的叶问被塑造得太软了,真正的叶 问很有幽默感,说话总是有歇后语的。”但若要黎师傅在银幕上重新塑造叶问 宗师,他又坦然地说:“怎样拍也难以讨好……问公为人很有个性,与一般人 交往,说话不多,跟他不相熟的,他不多理睬,只是笑笑而已。”
黎师傅在接受访问时刚拍好吴思远的《功夫咏春》,他专责片中两个分饰 五枚及严咏春的女演员的咏春动作,“这是一项挑战……咏春动作短小,很 难拍得好看;当年洪金宝竟然接受了这种功夫……”黎师傅忆述,在李小龙 逝世后,于20世纪70年代兴起了拍假李小龙的热潮,但未见成功;1978年, 洪金宝认为可以拍一部真的陳春电影,结果嘉禾电影公司成功开拍了《赞先 生与找钱华》和《败家仔》。“1978年在台湾拍的《赞先生与找钱华》很好, 突破了 20世纪70年代武打片用刀用剑的特色;知道观众接受陳春,在1982 年拍《败家仔》时,大家便很放心,可专心把咏春拍好。”担任咏春动作指导 的黎师傅说起来也面露悦色,他喜欢这两出电影打出了晚春功夫的特色,“杨 紫琼主演的《晚春》,其中一项不足是没有咏春功夫的风格,但很难说,现在 的功夫片在大陆的推动下,已经融合了两地的色彩,独特性便减少了。”在 2010年1月于上海杀青的《功夫恢春》里,黎师傅在处理动作时特别照顾到 咏春动作的风格,也着意克服咏春动作不多而且短小的难题,“我坚持要有咏 春的摊、膀、伏、冲四下基本手法……完全打咏春便不好看,但太多其他动 作又不似,过程中是要花脑筋的……咏春始终是短小的,问公与我师傅的动 作也很短小……这是咏春的风格!”
习武有得
黎应就师傅称,招允师傅从叔父招就处学得八式箭槌,作为 咏春攻防时的辅助手法,“当日我曾问过问公,问公也说这是传 自招就的……”黎师傅数算八式动作,包括固定箭槌、走马箭 槌、起脚箭槌、追打箭槌、三角箭槌、八分箭槌等等,顾名思 义,个中有定步的、活步的,有加入踢击的,有加入偏身扯槌 的;在一式动作中,在出拳之前,总有一些或转马、或上步,或 加入摊、膀等手法的组合动作,令练习者在出拳前惯性的做好助 攻手法,那么,在真正运用起来时便容易生效了。
黎师傅又强调,学了咏春的套拳和桩法,要真正的用得上才 有意义,因此,黐手以外,散式的练习也是极为重要的,单黐 手、连环拍手、膀手撤手冲拳等项目是要多作对练的。半甩脫的 黐手,也要多练;在黐手时其中一方刻意推开对手,双方随即问 手上前,设法取回黐手的距离。还有,为了在真正的攻防时确保 双手能作出令敌人难以极摸的松紧变化,练小念头时每一个细节 都是要注意的;做摊手与伏手时腕部该何时收紧、何时放松,扭 指该如何屈曲,前臂的斜度应为多少,力向是如何的变化,都得 细细咀鳴,而且点点都要着意锻炼。
脚法方面,他又从招叔处得悉八脚要逐下练习;练熟了可以 自由组合运用,一膀一标,一截一钉,或踏步,或换脚,总之要 一守一攻,变化自如。木人桩的桩脚,是很好的练习工具;桩脚 只有一枝,是因为它装成敌人的重心脚,这只脚承托了人体的大 部分重量,移动较为艰难,所以被称为“死脚”。惯开玩笑的黎 师傅戏称:“咏春的脚法,是专门用来打你只‘死脚’的!”

★叶问宗师寿宴上合照,前排左一为招允师傅,看来他跟问公一样,爱穿唐装衫裤
隔代不敎爱妒有加
提到叶问宗师,黎师傅最多见到他的 地方就是李郑屋邨,有时招允师傅跟问公 一起去饮茶,也会带黎师傅同行。“问公 最常到醉月、龙凤饮茶,也会到新亚;我 当时只是十多岁,跟他们一起上茶楼,只 是听他们说话……”黎师傅说,招允师傅 之所以跟问公熟稔,是因为招就师傅的 关系外,事实上他们在佛山时已经认识, “他们在佛山时都是配枪工作的,跟招就 一样,招叔也是问公的下属。”黎师傅称, 他们在佛山刑侦队工作时有一项的特别行动叫“执冷 牛”;队员捉拿犯人,免他逃脱,先在屋外包围,然后放烟,另外又已有队员爬到附近的大树上,用枪朝着 天窗;当犯人怕烟而被迫往天窗外爬时,那队员便放冷枪把他吓回屋内,令他在进退维谷下就擒。“问公与 师傅在饮茶时什么都谈,很熟络,偶然他俩也会拗颈, 有时又会遇上小说家黄威凤……我坐着,只管听……” 在李郑屋邨,很多时黎师傅都见到师叔如麦普等 协助问公教功夫,“问公的馆设在六七层楼房的地铺, 由两个单位打通,我跟招叔到访的时候,总有四五人 在那里学习/黎师傅有时也会一起练习,有时只管坐着看人家玩,或跟人家闲聊,“问公 很少说话,偶然也会给弟子解释动作, 但年轻的我不识宝,没有留心……” 黎师傅又坦言,问公避免尴尬,一般 不会教第二代弟子,“他看着我们玩, 有时以佛山口音对我说:‘唔系咁!’ 之后便没有再解释什么了;我又听过 他对弟子说:‘好力不如去做苦力,可 以赚钱! ’但他之后又没有再多说话 了,他总要人想想他说什么……”在 黎师傅的心目中,问公十分幽默,“他 拿出口袋中的金笔问我:‘阿就,你知 道这是什么?我不懂回应,他接着 说:‘是派克,鸿仔送的! ’说罢,便 乘鸿仔(梁绍鸿)派来的私家车到他家教功夫去。
”黎师傅是爱到李郑屋邨和跟问公 相处的,“每次到李郑屋邨后,招叔总 有新的东西教我,大概他们特意叫我 外出买烟或买东西,招叔便乘时向问 公请益……”在那里黎师傅虽然没有 亲眼见过问公教他的师傅功夫,但他 见到师叔们如何学习,也见过问公有 力地示范几式棍法。日子久了,问公也跟他相熟,并知他喜欢打架,“他 在我面前认真地告诫招叔说:‘阿就 毛发未丰,不要教他,打死人是要坐 牢的! ’”年轻的黎师傅听见问公这 样说时没有什么感觉,但今日忆述起 来,对于问公的爱护,黎师傅是深深 感受得到的。

★《败家仔》里的大反派陈勋奇(中), 原来也是咏春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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