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心学习,扎扎实实练功,必能大成。”信 中还谈到顾老对我的期望,说:“他对你期望很大,有实践又懂理 法,才能成家。他为太极拳后继乏人而担忧!”前辈们对我的勉励 与期望,成了我努力奋斗的重要动力。
图3一1 -5古岱娟(后)、孙剑云(前左) 与顾留馨(前右)合影
父亲由上海回家后还给我写了几封信,总结了上海之行的收获 与他的写作计划。在6月中的一天,我正在带领学校武术代表队训 练,忽然接到通知,家中急电说父亲病危,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坐 十几小时夜车赶回家后,才知道父亲已于昨天中午与世长辞了。医 生告知:他是在连续多天车轮式的教学后,劳累过度,突然病逝 的。他把生命最后的光和热全部贡献给太极拳事业!我久久不能接 受这一事实。他的音容笑貌,他在月光下演练太极拳的身影,他用 “老牛劲”压迫我的感觉,他那生动活泼的教学讲演,他的有教无 类,诲人不倦的精神,他对太极拳的热爱与执着……都长久一一在 我的脑海中浮现。
在隆重而庄严的告别仪式上,我把刚刚从武汉得到的金牌挂在 他老人家的胸前,他才是真正的金牌得主。我在父亲的灵前演练了 一套太极拳,为他老人家送最后一程。在整理他老人家的遗物时, 看着他刚刚购置的纸笔,我心里暗下决心,我一定要继承他未竟的 遗志,为太极拳运动的发扬光大做出应有的贡献。
在华南师范大学体育系担任武术专业的教学工作,为我创造了 许多学习交流的机会,特别是因为父亲的老关系,我有幸先后得到 许多名师的教益。
1982年5月,我刚担任教学工作不久,就到了西安观摩全国 比赛。全国武林精英云集一堂,更令我兴奋的是顾留馨老师也来 了,他担任大会的仲裁工作。我向往已久的愿望■—跟顾老学习终 于实现了!当时顾老下塌在体育场看台下的招待所,我迫不及待地 前往拜访他老人家。对于我们的首次见面,他也很高兴,还再次夸 赞我的毕业论文,鼓励我在运用现代科学知识研究太极拳方面继续 努力,特别要趁年青多下苦功,切实提高实践水平。随后我请求顾 老先给我指导一下拳架。顾老回答说:“时间短,机会难得,我们 还是先练推手吧。”于是他领着我先打了几个四正推手圈。顾老推 手时的架子不是很低,重心移动幅度也不大,但“内劲”质量却 十分强,逼得我脚底发硬,沉不下去,在划圈的过程中已经连连破 坏我的重心。他很喜欢用小圈的擒拿劲,往往令我因劲路和关节被 拿而跪地。如此推了一阵子,休息了一下,他又叫我练散推,不预 先划圈,也不规定搭手形式,他要我尽量想办法进攻他。但我每次 刚要起动他已迎上来了。他说接劲就像刮北风一样,见缝就进。他 的右手像把大钳子,直逼我胸前。我一举手接劲,他整个身体就像 一座小山一样推移过来,使我感觉到一股十分强大的劲力直逼我的 脊背。然后他又做一个短促的坐腕发劲,就像拍皮球一样,将劲力 作用于我的脚底,使我马上断根反弹起来,此时他便顺势发劲,把 我整个发到床上。干脆利落,一而再,再而三,尽管我每次都努力 做些调整,但最后的结果皆是一样。后来有一次,当他准备进逼 时,我先向侧撤步,没想到他反应极快,只略转一个角度,接着还 是那么两三下子,又把我发出去了,但这次不是摔在床上,而是重 重地撞到了门上。
顾老推手时往往以其强大的“内劲”质量,特别是来自“丹 田”的压力,一接劲就将对手的劲路串上和挤扁了,再加上小圈 转关,“串”、“拿”、“发”均在其中。动作朴实无华却制人于顷 刻之间。大会期间,我有好几次机会向顾老学习推手,还向他请教 了提高“内劲”质量和“小圈转关”的要领与练习方法,并得到 他老人家热情的指导,令我受益终生。此后至1987年,我又有多 次机会与顾老见面和学习。
顾老于1990年以83岁高龄去世,又一位为了太极拳呕心沥血 的武术家离开了我们,但他对太极拳运动的贡献却永存人世。顾老 逝世后不久,我接到他的儿子顾元庄先生来信,说他在整理顾老遗 物时,发现了大量有关我父亲和顾老之间的通信和其他稿件资料 等。这是天大的喜讯,真令我惊喜若狂。不久就接到顾先生寄来的 我父亲给顾老的80多封信的原件,还有顾老给父亲的40多封信的 复印件以及其他大量的宝贵资料。原来老一辈的通信几乎全是在讨 论拳理。当时还没有复印机,所有的信件均一式两份,一寄出,一 留底。我父亲的资料已于“文化大革命”中销毁了,顾老的信件 却被红卫兵搜去整理为“罪证”,保存下来,“文化大革命”后才 归还顾老。此次“宝物”失而复得,凝聚着我们两家人,应该说 是两代人的深情厚谊,凝聚着我们对前辈们所做贡献的敬意,也凝 聚着我们继承父辈遗志的决心。
1985年,我应香港中文大学邀请,前往举办讲座。同年冬又 出差上海,准备邀请一些名家到穗举办国际太极拳学习班。我先后 拜访了傅钟文、顾老等名家。后来又拜访父亲的好友、我向往已久 的神奇人物——邵品根老师。他生活简朴,待人至诚。初次见面便 滔滔不绝地向我追叙他和我父亲之间的友谊,他们对太极拳的执着 与追求,并希望我能好好学习,一定要让太极拳后继有人。他爽快 地约我到外滩公园学习推手。第二天一清早,我赶到外滩公园,天 气冷得人骨,但已有一群人围着他练习推手。平时看他身体瘦弱, 但推起手来则是判若两人。他饱满的气势,灵活的动作,顿时让我 看傻了眼。邵老没有固定收徒,却欢迎任何爱好者与他练习。我曾 听顾老讲过一段邵老的趣事。有一天顾老领着一个日本的代表团, 到公园参观民间的练武活动。只见一位瘦小残疾的老人,像表演魔 术一样摆弄着一个个大汉。日本团员们由好奇变为怀疑,认为这是 经过安排的表演。突然有一位练柔道的团员要求一试,邵老欣然接 受。那柔道好手上前进攻,就如捕风捉影一样,却是不明不白地连 番扒下,亲身的体验使他对邵老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对邵老的 懂劲功夫我早已耳闻甚久,今天又得以目睹,真是名不虚传。但我 心里也一直存在着一个问题:我也有一定的质量与控制能力,尽管 我抓不到你,大概也不至于像“蛮牛” 一样自己冲下山崖。我最 想知道的是他将如何控制我的劲路?机会终于来了,邵老一见我到 了,马上叫我过去练习。一开始接手,轻飘飘、空荡荡的,一点信 息也找不到。于是我沉住气,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向他迫近Q邵老 的步子站得很高很随便,他见我不急不冲,他也不退、不转,只是 将我的劲向其胸前引带,突然间他做了个十分短促的刁手拿腕动 作,力点很小很集中,就像刀刃一样,我即时感到有一股劲像电击 似的从我的手腕一直传到我的脚底,我右膝一软,就跪了下去,第 一招就行了个“拜师礼”,印象深刻。连续推了几个回合,终于让 我亲身体会到摸不到任何劲点的感觉,真如坠入五里雾中,而他却 无处不在,随时可以发劲制人。有好几次他一带一闪,人已在我身 后,用手指勾住我肩锁处,向后一弹拨,我便应声而倒。后来才知 道这就是“大换身”的着法。与邵老推手除了领教他那灵敏懂劲 的功夫之外,还很好地体会到他得机得势后发劲的威力与特点:第 一就是冷短,就像闪光灯一样,一发即逝、毫无先兆。第二就是集 中,力点高度集中,压强极大,穿透能力极强。当他发劲时在劲点 上就有刀割针刺的感觉,劲力在我体内传送就像一条钢丝,无法抵 抗。这魔术般的功法真是令我如痴如醉。
邵老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在上海停留多点时间,他要倾其所学 尽授于我。连续几天,他还系统的教我太极拳的推手方法,如四 正、盘头、中盘、小换身、大换身和乱踩花等等。这段时间我就受 教于顾老和邵老之间,很好地领略了两种绝然不同的推手风格,及 其异曲同工之奇效,令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太极拳博大精深、理精 法密之真谛。这次上海之行我还拜访了父亲的武式太极拳同门师兄 弟们,受到他们热情的招待与教诲。此行可以说是我收获最丰的一 次。
浏览283次